褚嬴低下头,轻轻点了点,而后说道:“……我知道……”
那孩子见她难过,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挠了挠头,对她说道:“你还是回家去罢!我也要进去了,外面晒的药还没收,师父要叫我了!”
褚嬴顿了顿,抬起头问他:“你师父……可是姓庄?”
那孩子“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竟如此有名?”
褚嬴往前跨了一步,说道:“我认得你师父,他也认得我!你可否带我去见他?”
那孩子歪着头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反身锁上门,领着褚嬴往里走。
院子里晒着各式各样的草药,弥漫着一股带着苦涩的清新味道。
庄医师坐在药房内,正将插在竹篮里晒干的草一棵棵拿出研磨,磨碎后收到木盒中,听见那孩子在屋外一连串儿地叫“师父”,头也不抬地说道:
“屋外的药都收了吗?一天尽是玩……”
那孩子推开门,喊了一声“师父”,而后说道:“有位女子来寻您!”
庄医师抬起头,看见他身后瘦弱的身影,慢慢放下手中的药,而后冲着那个孩子说道:“去将外面的药收了,再把为师这竹篮里的草都磨好。”
那孩子看篮子里装了满满一篮的草,顿时哀嚎了一声,飞快地跑出去收拾了。
庄医师看了褚嬴一眼,而后背着手一路往正屋里走去,褚嬴默默跟在他身后,到了屋里,她刚想问庄医师关于仇予的事,就被他怒喝一声:
“你还有何颜面回来?”
褚嬴低着头不说话,默默等待庄医师发泄怒火。庄医师喘了口气,而后又恨恨地问道:
“你可知道那时战事何等激烈?你可知道他日日厮杀夜不能寐日不能眠?你可知道他即便自己撑不住了也要回来见你一面?你呢?你逃了!你不仅逃了,你还作了公主,在邯郸享尽荣华富贵……”
褚嬴低声辩解:“我没有荣华富贵……”
“你还嫁人了!”庄医师提高声音,“如今怎么又回来了?都已经国破家亡了,你还回来见他?他早已死了!死了!”庄医师说完气得满面通红,抚着胸口径自坐在榻上。
褚嬴望着他,轻声问道:“他……真的死了吗?”
庄医师看也不看她,没有好气地答道:“早就死了!尸首全无!”
褚嬴上前一步跪在他面前,恳切地望向他,又问道:“先生可否告诉我,仇予真的死了吗?”
庄医师不理她,哼了一声出了门去。褚嬴跪在地上,低头想着他方才的话。她知道仇予对自己的真心。在她从将吴口中听到仇予死了的那一刻,她就骤然明白过来,自己对他也早已付出了一颗真心。
只是她心中始终有一根刺,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他的心,总是想着他伤我一分,我必要回敬他一分。每当受到委屈她便下意识地用武器伪装起自己的脆弱,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褚嬴跪在地上,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至夜深。庄医师披着外袍出来,见她仍跪在屋里,于是愤愤进了屋将门一摔:
“你这是做什么?可是要以长跪不起威胁我?”
褚嬴回过头,眼里没有哀伤没有痛苦也没有得意,只有一片坚定。庄医师盯着她,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你往北走,到了太行山区,自有人会问你,你直说便是。”
褚嬴点了点头,艰难地站起身,也不顾休息,便要往外走。庄医生叫住她,无奈说道:
“今夜便歇在此处罢!明日骑马去。”
褚嬴回身深深行了一个礼。
她早知道仇予没有那么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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