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景湛的笑声清脆如铃,苏阮听在耳里,面上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丝薄薄的笑容。
虽然她很疼爱阿湛,可是在她面前的阿湛永远是个小孩子,而在父亲面前,他会像个男孩!
她慢慢的向他们走去,眼睛一直看着墨宸。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时间慢一点,让她走过去的时间再久一点,不知道何时起,能这样看着他也是不易了。
婢女们发现她的到来,忙不迭的跪下了:“参见公主!”
墨宸脚尖一抬,把蹴鞠踢起,一手勾住,回头看着苏阮,见着她踏着月色走来,禁不住心口微微一动,心脏的跳动都有些紊乱了。
不管过去多少年,有时候见到她,他总是会控制不住心跳如雷。
“娘!”御景湛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走了,飞奔向苏阮,猛扑进她怀里。
她个头不小了,苏阮被他扑的险些踉跄,弯腰抱起他颠了颠,男孩子发育真快,感觉体重每天都在涨,很快就要就抱不动了。
苏阮居高临下的摸摸御景湛的头,笑:“阿湛,又长高了。”
“我要长到爹那么高。”御景湛比了个最高最高的位置。可是他细胳膊细腿的,哪比的那么高,索性把手高高地举起来。
母子俩亲热间墨宸也踱步到旁侧,他可就没苏阮温柔,拧一把御景湛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爹在天上吗?”
御景湛仰起脖子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都是崇拜:“爹,你太高了,我以后也要长你这么高,但是我的手不够长。”
墨宸伏腰抱起他:“这样够不够?”
“够。”御景湛低头,小手拍了拍苏阮的头,“娘你好矮啊。”
苏阮悻悻道:“娘不矮。”
御景湛就靠着墨宸的脖子吃吃直笑,还冲苏阮做鬼脸,好像是在说“你就矮你就矮你就矮”。
苏阮无奈。以前担心他内向,现在开始会欺负她了。
墨宸含笑望着她们母子二人嬉闹,道:“爹和娘说说话,让秋娘陪你玩会。”
御景湛点点头,墨宸就把他放到地上,他马上就跑开了去。
娃儿走了,婢女们也识趣的退下了,就剩两口子。
墨宸本来有很多话想跟苏阮说,看到她不知道怎的,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傻傻的看着她:“阿阮……”
苏阮低着头,闷声道:“什么。别跟我提你娘,我不想听。”
这段时日,他们不是没谈过。
不过每次提到玉娘,气氛就全变了,所谓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让人格外珍惜吧,阿宸明显对他母亲极其的在乎。经历上回的一番争吵,苏阮现在的想法很明确,她已经不愿意接纳这个脑子不清白的婆婆了,她想把玉娘送回帝都,让她跟兰儿生活去。但是……请佛容易送佛难,墨宸又怎会愿意把母亲赶走,双方的分歧,正在于此。
她咬着唇,把粉嫩的唇瓣咬出一片苍白。
墨宸抬起手,白皙纤长的手指点住她的唇,轻喝:“你想咬出血吗?”
苏阮撇开脸,躲开他的手指,他却又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正对上他的眼睛:“还生气……”
苏阮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他:“就生气。”
墨宸看着她一脸的倔强像个小孩子一样,长吁了口气,转开话题:“你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苏阮垂了眼帘:“不要你管。”
“你……”墨宸真有些要抓狂了,努力的控制脾气,“……得,你一向能耐。”
苏阮听着话更生气了,扭头就走。
墨宸忙拉住她:“阿阮!”
苏阮不做声。
他把一封信塞到她手里:“圣君给你寄信来。”
苏阮用手捏捏,厚厚一沓,不由有些期待,好久没收到帝都的消息了,也不知那边如何。
墨宸看见她的神色缓和了些,又道:“另外我收到寒仲的来信,皇族现在已经开不出帝都守卫们的俸禄……”
苏阮皱了皱眉:“所以?”
墨宸道:“这一季丰收的米粮收入,抽一半过去,可以吗?”
苏阮道:“杯水车薪。”
墨宸道:“能解燃眉之急。”
苏阮不满道:“朝廷花那么多钱收购硫磺和硝石,一个劲的投资军备,就没钱发俸禄啊,早盯着我们家了!”
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在家越久,她越能理解父亲当初的不情愿。
家里做生意虽然看着盘子大,说的什么富可敌国,其实也走的步步惊心,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她不想平白无故的送给别人。
而且朝廷每年收那么多税收,就拿她这几日看的明细就是天文数字了,一年的税收钱都抵得上半个苏家了。
她不明白朝廷怎么就那么缺钱,缺到要三番四次的开口问商户要。
墨宸不做声了。
苏阮语气软了点:“阿宸,不是我小气,我们家已经帮过朝廷好几次了,我们家也不是无底洞,这次能帮,下次,下下次呢,不能让苏家成为朝廷填补财政空缺的固定来源,这只会让他们更加的失去斗志。”
墨宸:“……”
苏阮道:“那块地本来就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你想拿给朝廷,给多少都可以。”
墨宸道:“你说什么?那是我父亲给你的聘礼,你不要嫁给我了吗?我不要了就是,我会回掉寒仲的。”
说着他转身便走了。苏阮看着他走远,也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璃王府和周家这桩惊天动地的婚事结束之后三日,就到了商会选举会长的日子。
按照惯例,选举的地点就在前任会长的家中——也就是苏家。
那天一大清早,陆陆续续的人赶来苏家,璃王也来了,苏家提前筹备了一个花园庭院接待贵客们。
苏家作为嫡女出面招待客人,来到厅中便见着庭院里人头颤动,人数极多。
商会里的商户去年就有一百多户,加上今年新入驻的二十多户,一共有二百零二户商户。
璃王府也经商,但是因为其特殊的低位,并未算在其中。
璃王被安排在次主位。周家人紧挨其侧坐着。其他商户们则左右两旁座成两条,正前面的位置留给了苏良。
众人落座之后就好奇的扭着头四处观看,啧啧惊叹:“苏家这宅子,皇宫也未必比得上吧?”
“这茶也特别好,清香沁人,回味悠长,到底是什么茶?”
苏阮道:“只是普通的碧螺春而已。”
周老爷道:“公主,您这就不实诚了吧,这分明不是碧螺春,苏家是怕别家知道你们家有多好的东西?”
苏阮道:“周伯伯未免想多了。碧螺春来自莽山,是我家的茶场产出,阳光和雨水都特别充沛,取的每年毛尖的第一批,一般不对外出售,只作为贡茶进献,所以口味可能与一般的碧螺春略有差异,但挑出茶叶还是能辨认碧螺春的模样。”
周老爷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把茶杯递给随从,随从把茶水倒了,将茶叶取出,观察一番:“的确是碧螺春。”
周老爷微露尴尬之色。
苏阮不依不饶道:“我们家有什么怕被人知道的?我们家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清清白白,只有收入来源不明的人才需要怕。”
周老爷道:“我听闻公主近段时间都在各府各宅走访,不知那么急的走动是怕什么?”
苏阮微微笑道:“稍后您就会知道了,周伯伯。”
周老爷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晗灵公主。”
他们俩谈话,其他人都不敢插话,璃王也安然的坐在一边,只当没听见。
气氛略微尴尬——突然有人叫道:“苏老爷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苏老爷!”
苏良在随从们的簇拥下从回廊口走了出来,右手边并肩而行的是苏修,苏修身后,跟着墨宸。墨宸要高出苏修半个头,所以很轻易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苏阮也有些意外。那天晚上,她还以为墨宸会很生气……
苏良落了座,璃王便笑道:“苏老爷好福气啊,儿子、女婿都了不得!像宸侯爷这样听话的女婿可不多见了,我家那几个,拿了点功勋就沾沾自喜,稍有点实力就迫不及待的自立门户——”
苏良道:“我女婿就跟我亲儿子是一样的,不可能有那些歪歪心思。阿阮,过来坐。”
苏良身边紧挨着有个空位,是安排给苏修的。
苏阮愣了一下,也就起了身来,走到父亲身旁坐下。
苏修就在父亲身边站着,替父亲说话道:“有劳诸位前来进行商会会长选举之事,屏蔽生辉,深感荣幸。在璃王爷的领导之下,我们商会成立已有二十一个年头,为商户们的团结、城中经济的发展都提供了极大的作用,也是联系我们感情的渠道,商会会长的位置至关重要,所以这三年一次的会长选拔,还请各位慎重对待,甄选出自己心中的商会会长。”
苏良镇定的坐着,云淡风轻的听着,心里其实却很是紧张。
这几个月,他为了会长的位置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结果如何,他当然满心的期许。
“……规矩还是和往年一样,每个人投票,以得票人数居多者为今年的会长。每个人的手边都有签,文房四宝,你们将名字写在签上,投入我身前的箱子之中,再有璃王和原会长共同统计票数。”苏修宣布着今年的规矩。
坐在众人默默的听着,却是神态各异。
有人从容自若,有人目带焦虑,有人不住的用毛巾擦汗,有人一个劲的喝茶,人间百态在这一刻显示的淋漓尽致。
苏阮姿态优雅的端坐着,两只雪白纤细的手规矩的叠放在腿上,唯有那只不断抚着手镯的手也透露了她此刻些许的不安。
墨宸立在苏良身后,眼睛却定定的看着苏阮。
她座的那么优美,像是一只优雅的天鹅,在这一众男人之中,如谪仙般美的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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