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看着那一队疾行而来的骑士,这一个月来虽路途遥远,条件较之淮南侯府的日子颇为辛苦,却是她自来此世界后最为安心的一个月,眼下见到自己未来的丈夫,这一场自在大梦破碎,那些个让人惴惴不安的现实问题重又摆在了她的眼前。
如若不差,她下半生的喜乐枯荣,便皆系于此人身上。
岸上骑马相随的袁校尉早早打马迎了上去。
此处水流较为平稳,船主便寻了附近已废弃的码头将船只扯帆靠岸,还未待船主将艞板摆好,袁绿兰便身形利落的自船上跳下,前去给沈瑜见礼。
阮秋静静地站在船头,看着他叫袁校尉起身,肃着脸对着袁绿兰微微点头,然后将缰绳交给身边兵士,踏上艞板走上船来。
待他走的近了,阮秋先看到了一双黑不见底的眼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谭,阮秋只是看着这双眼睛,便觉得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心理建设尽数崩溃了。
听着沈瑜渐渐平稳的呼吸与靠近的脚步,阮秋终是打算先开口。
“小女子见过将军。”阮秋微微垂着头,屈膝对沈瑜说:“多谢将军当初的救命之恩。”
沈瑜在距她五步远处站定,见她如此,上前一步欲来扶她,却终是收回了手,说:“无需这般客气。”
阮秋低头不语。
“这一路上...可好?”
阮秋微微抬头,视线所及也只是沈瑜胸前白甲,“幸得将军体恤与袁校尉一路上的照料,小女子这一路过得很好。”
“如此...便好。”沈瑜看过来的眼神似是有些无奈,“你的嫁妆我全数留在了前方的太平村里,到那里有花轿与迎亲之人,你去了之后便换上嫁衣...我在锦州城门口等你。”
阮秋也知这都是为了她的颜面,不由得心中一暖,抬头看着沈瑜,“多谢将军。”
沈瑜低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温和:“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便都交代给袁校尉。”
阮秋点点头,这一路上袁校尉并不像看起来那般的粗鲁无礼,对她颇为照料,见她除了一只小包袱外再无其他行李,便在沿路替她置办了不少衣物用品。
两人虽是板上钉钉的夫妻关系,却并不熟悉,站在一起没多久便相对无言,袁校尉等人则站在船下不敢出声,一旁站着的绿竹绿萝也是噤若寒蝉,整个旧码头只听得见湍湍水流声。
阮秋想起双玉曾明着暗着告诉她这个人性情暴虐,这五品军官是靠着一颗颗的人头堆砌而成,当初她不曾注意过这事,现下见这最是跳脱活泼的绿萝也不敢在他身旁开口,可想起沈瑜刚刚的温和模样,又有些不解。
沈瑜却是想到了别处,见阮秋皱起眉头,便道:“不必担心,永安那般做派实属...叫你受此屈辱是我不该,锦州不比永安,观礼之人我只叫了几个下属,他们不敢在外嚼舌,此次拜堂,便只有...你和我。”
沈瑜声音清润,这般压低声音说出的话宛若上一世曾听过的低音弦乐,声声扣人心弦。
阮秋被这一番话说的一愣,饶是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快过半百的人都有些羞涩,只得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沈瑜这话怕也是要给她个做正房夫人的脸面,好歹将脸上那股热气散去了,才说:“还没有谢过将军,若不是将军助我,我怕是连件拜堂用的嫁衣也无...”
沈瑜闻言抿住了唇,眼脸半遮,阮秋觉得身边的绿竹绿萝像是被绷得紧紧的长绳一般,连个大气也不敢出了。
“此事,并非我...当初季大人写信告知与我,缝制嫁衣这事...也是季大人的主意。”
阮秋诧异的看过去,她继承了那个阮秋所有感情和记忆,其中对季玄的情意最为深重,但因为那块教她落水玉佩和他轻而易举便改掉的婚约,她便将那些不属于她的情意深深压下,却没料到此人居然在背后默默帮她。
气氛越发的凝重了,阮秋猜测沈瑜对这个话题不喜,便不敢再细问。
沈瑜见阮秋好不容易抬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细弱的脖颈微微颤抖着,心下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得道:“那我先行一步,你到了太平村,自会有人替你打点一切。”
“那,将军路上小心。”
沈瑜走时将他带来的那些士兵全都留了下来。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