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31.1
凤翔。
西京的同僚带着凤翔县衙的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一个小村庄。
破落的院,斑驳的墙,看的婉儿心里满是凄凉。小院的门大开着,院里并没有人,婉儿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展昭叫众人退出院子,他牵起她的手走了进去。在门口依稀听得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还有孩子的哭声。
婉儿掀开门帘,屋里飘出来的腥臭呛的她不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频频作呕。
叶莺莺看见了婉儿,笨重的从房里走出来,死死的瞪着她。一旁的忆儿紧缩着身子,惊恐的看着他们,脸上还挂着泪,头发脏兮兮的贴着头皮,衣衫褴褛,整个人瘦小的不像四岁的孩子,倒像不足三岁的。
婉儿看了看叶莺莺高高隆起的腹部问道:“这孩子是?”叶莺莺冷笑了一下道:“李云峰的魂儿早都被你勾走了,难道还叫我给他守活寡?”婉儿上去就给叶莺莺甩了一个大嘴巴,愤怒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她气的近乎晕厥,冷冷的冲叶莺莺道:“师兄跟你和离也不过半年,看你这肚子怕是快生了,你怎么能做出如此的事来!”叶莺莺大笑道:“你以为你就清白了?一个李云峰,一个什么太子,一个展昭,还有一个白玉堂,听说你连你堂叔的主意都打过。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婉儿闭上眼睛,默默的流泪,不知道该如何去辩解,她感觉脑袋似乎快要炸了,她已无力承受叶莺莺的指责。
展昭指着叶莺莺怒斥道:“展某从来不跟女人动手,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叶莺莺叉着腰,肚子挺的更高了,指着展昭大骂道:“别在我面前端出你的官威来,你也活不了多久了。她克死了她爹,克死了她师父,还有什么太子,听说连李云峰也被她克死了。展昭,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展昭气的高高抬起了手,婉儿流着泪冲他摇摇头,满眼都是恳求。展昭放下手,长叹了一口气。婉儿哭着对叶莺莺说:“师兄确实离世了,既然你已再嫁,也快生产了,忆儿就交给我带走吧,把他留在你身边恐怕你夫家也不情愿。”叶莺莺一把拉过忆儿,狠狠地推了出去,展昭连忙把忆儿接住,忆儿大哭道:“娘~我不敢了~我听话~”叶莺莺厌恶的道:“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你就是个丧门星,看见你那张跟李云峰一模一样的脸我就来气。”婉儿没有说话更没有看她,她原本是带着万分的愧疚来看她曾经的大嫂的,可是她没想到这短短的几年里,这个曾经温柔贤惠的女人变成了这样,她对叶莺莺,对这个地方只剩下了无限的厌恶,厌恶到令她作呕。她抱起忆儿,大步的走出了门。她擦着忆儿脸上的泪水,温柔的说:“忆儿乖,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娘。”忆儿看着她扯着嗓门哭喊,两只脏兮兮的小手在她身上乱砸:“娘~我听话~别送我走~”婉儿闭上眼睛,心里道:师兄,你为什么要如此隐忍?
知县见婉儿和展昭走出了院子,赶紧殷勤的凑到展昭跟前道:“叶氏半年前从西京来到我们县,她现在的丈夫好酒还好堵,听说把她西京的产业全挥霍完了,他们从小就认识,后来在西京勾搭了小半年,是她丈夫发现之后跟她和离的,家产全给她了。年前她把孩子送了人,还是下官亲自找到那孩子又送回她家的。”展昭气愤道:“蛇鼠一窝。”婉儿看了看知县,轻轻的道了一声谢谢。知县又殷勤的道:“公主殿下,拙荆在家里已经备好了小孩的衣物,请公主移驾寒舍先行休息再做打算吧。”婉儿道:“我想直接回西京,我一时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她望着展昭,等着他的意见。展昭看了看忆儿,对知县道:“也好,先去你府上。”展昭温柔的看了婉儿一眼,冲她点了点头。随后吩咐知县,通知叶莺莺的现任丈夫和公公晚上在县衙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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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的捕头一路上都在数落这对父子:“你们家娶的是什么媳妇?简直是个泼妇,对着公主和驸马爷也敢大喊大叫,你们不怕丢了脑袋,咱县太爷也怕啊。你们给我小心点,若是公主和驸马爷怪罪了下来,县太爷第一个拿你们开刀!”父子俩像鸡啄米一般的频频点头,老者嬉皮笑脸的对捕头道:“她不是我家的儿媳妇,只是和我儿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就好上了,但是绝对不是明媒正娶的。”捕头厌恶的瞪了他一眼道:“废话真多。”
忆儿刚刚洗过澡,正被好几个丫鬟围着,这个给穿衣那个给擦头发,忆儿瞪着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婉儿看着忆儿的小脸,真的是跟师兄一模一样,她心里欣慰了许多。
展昭在屋外轻轻的敲门,婉儿赶忙跑过去打开,展昭走到忆儿跟前,冲他友善的笑着,忆儿看着面前这个陌生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是傻傻的看着他。展昭从身后拿出一把小木剑,在忆儿面前挥了挥,又轻轻的戳了一下忆儿的肚子,然后他自己大叫着:“哎呀~”逗的忆儿哈哈大笑,跟前的几个丫鬟也在偷笑,婉儿也忍不住笑了。
晚饭后展昭在厅里单独见了叶莺莺的丈夫和公公。展昭没有多说话,他觉得李云峰和叶莺莺的事他和婉儿都有责任,尤其是他自己,纵使再忙于公事无暇顾及她的下落,也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打扰李云峰的生活,他还是跟从前一样内疚,甚至越发的内疚。他只想好好养大忆儿,也妥善的安排好叶莺莺的生活,虽然那个女人实在是不值得同情,但是那毕竟是李云峰曾经的妻子,是忆儿的生身母亲。展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老者道:“回去善待叶氏,管好你儿子,别再贪酒,更不能再贪赌。”父子俩赶紧跪下频频磕头。展昭无奈的扶起他们,送他们出门。
父子俩看着手里的二百两银票乐开了花,老者阴笑着对年轻人说:“回去赶紧叫那女人滚蛋,这二百两娶个好人家的黄花大闺女绰绰有余,况且得罪了皇亲国戚咱们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呀。”年轻人不忍的道:“可是她快生了……”老者喝道:“你能肯定这孩子一定就是你的?那女人背着她丈夫就跟你勾勾搭搭,指不定背着你还跟别人……”年轻人没有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回到家,年轻人以“善妒”为由赶叶莺莺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县衙接到报案,在河里发现一具女尸,是名二十岁左右的临产妇人,捕头还特意提醒县太爷可能是叶氏,县太爷嘱咐手下所有人不要声张,若近期没有人报失踪案件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婉儿才刚刚起身,忆儿已经跟展昭在院子里扎起马步了。忆儿很乖,跟展昭很投缘,婉儿欣慰的笑了。她在想:赶紧把他的容儿也接过来,这样他们一家四口就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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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凤翔知县府里忆儿还肯跟丫鬟一起睡,在西京驿馆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时,忆儿就抱着展昭的脖子不肯放手了,婉儿故意恼道:“忆儿,你怎么不跟娘亲,倒是跟他那么亲?”忆儿看看婉儿又看看展昭,然后紧紧搂住展昭的脖子叫道:“爹~”,展昭第一次听忆儿叫他爹兴奋的不得了,他得意的看着婉儿,婉儿看着他,眼里泛着泪光说:“忆儿对他父亲的依恋和对他母亲的恐惧,都是我间接造成的,我要好好待他,不然我对不起师兄。”展昭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早饭过后,展昭向西京的同僚辞行。
他没有带她出城,而是往城内的东南角走去。
“是青龙寺?”婉儿看着展昭问道。展昭笑着点了点头。展昭抱着忆儿走到树下,忆儿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喜。
婉儿站在树下,闭上双眼,伸开双臂,任由如雨的樱花纷飞而下,红的,粉的,白的,单瓣的,重瓣的轻轻打在她的身上,深深刻入他的心里。展昭歪着头静静的看着树下的婉儿,心里道:真美。
婉儿牵起他的大手,他牵着忆儿的小手,三个人并排坐在树下,享受这春的气息。婉儿问他:“知道这樱花的故事吗?”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期待。婉儿说:“一千多年前,秦国有个公主,她的爱人去远方征战沙场,她就每天在这树下等他,一天两天过去了,一月两月过去了,她苦苦等了一辈子,都没有等到她的爱人,她的眼泪渐渐流干,再哭眼里就流出了血,染红了原本纯白的花瓣。她一直等,等到她的血也流干了,她化为了漫天飞舞的樱花,在每个春天给他捎去思念。可她不知道,她刚刚离世他就回来了,他心如死灰,转身进了这青龙寺,面对青灯古佛,为她超度了一世。”
展昭拭了拭她眼角的泪,深情地对她说:“我们不会分开的。”婉儿看着他苦笑了一下道:“叶莺莺是第二个说我会克死你的人,她跟王皓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我真的很怕,我怕她会一语成谶。”展昭揽过她的肩笑道:“傻瓜,又开始说胡话了。”婉儿认真的道:“在去襄阳的路上,师兄曾经问过我,如果你出事了我会怎么办?我说我会殉情。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有了忆儿,有了容儿,还有娘,我多了好几分责任,如果你有事,我只能生不如死,替你完成你的使命之后再随你去。”她紧紧握着展昭的手哽咽的说:“所以不论在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还有我,你还有家,你要时时刻刻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这个家。”展昭坚定的说:“我会的。”婉儿也坚定的说:“也请你放心,我不会再不辞而别,我只想好好的守着我们的家。”
在他们抵京的前一天,大宋太@祖赵匡胤的幼子赵德芳溘然长逝,享年七十一岁,后世称之为“八贤王”。这位为了赵祯操了一辈子心的老人,在临终前依然忧心忡忡。
赵祯悲痛欲绝,下令全国上下守丧一年,一年之内所有官员及皇亲国戚不得娶妻纳妾,不得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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