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梅紫柯带着五十多名武士离开楼兰,返回大漠城。临走前,他将守城大任交给霍镇。霍镇原来是父皇的阶下侍卫,梅紫柯跟国师迦蓝修出征前,梅立羽特意吩咐霍镇跟随梅紫柯,以保护梅紫柯的安全。不过,梅紫柯觉得霍镇有时有点古怪,他脸上的笑容阴阴的,似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他是父皇派来的,委托他守城是不用置疑的。
霍镇领着一班武士,恭恭敬敬地将梅紫柯送出楼兰城。梅紫柯辞别霍镇后,策马徐徐朝前。行了大约十里,前方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筝声,筝声显得悲凉凄切,伤感缠绵,似乎在哀悼一位亡灵。荒山野岭的,哪里还有人弹奏古筝?梅紫柯内心疑惑,回头吩咐随行武士们提高警惕,提防有人行刺。
武士们心头一凛,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徐徐朝前。
远远地,瞧见一位白衣女子坐在前方驿道,背对梅紫柯一行,席地而坐。她俯首专心致志地弹着古筝,对梅紫柯一行的到来似乎浑然不知。筝声在寂静的旷野显得格外忧伤,凄切的旋律缠缠绕绕,盘旋四周,让人听了凄然泪下!
梅紫柯内心奇怪,挥手止住武士们,驱马上前拱手称呼道,姑娘。
筝声嘎然而止。
那女子冷冷一笑,公子莫非就是梅紫柯?
梅紫柯一惊,狐疑地点点头,问道,姑娘是什么人?为何在这寂静的旷野弹筝?
公子难道听不出来?我弹的都是哀曲。
哀曲?梅紫柯费解地笑了,你为何在这旷野弹哀曲?
是替公子送葬。那女子徐徐起身,转向梅紫柯。虽然她身材婀娜,举止优雅,但脸蛋不怎么耐看,眉毛略粗,眼睛细小,鼻子扁大,五官比例不怎么协调。不过她的眼神特别,阴阴的,藏着一丝敌意。她冲着梅紫柯上下打量一番,讥讽地笑道,公子杀人无数,荼毒生灵,没料到相貌还长得俊俏好看?真是人不可貌相。
梅紫柯内心诧异。这白衣女子话里夹枪带棒的,守侯在这里难道是为了等候自己的出现?他辩解道,小生与姑娘素不相识,怎么被姑娘说成是杀人无数荼毒生灵的恶魔呢?
公子攻破楼兰,害得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原本安宁和睦的楼兰城,自从公子来了后,就成了一处人间地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处处都是飘荡的亡魂。公子难道不是个恶魔吗?白衣女子凄然一笑,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就是被你追捕的公孙娇。你与我有杀父之仇,有亡国之恨,今日等候在此,是为了血债血还,了断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怨。说完她长啸一声,附近土丘处跃出三十多位蒙面汉子。他们手执明晃晃的腰刀,呈扇形向梅紫柯一行飞快地包抄过来。梅紫柯大惊,自己刚出城不久,为何就被他们盯上?看来公孙龙他们在城里的耳目比较多。
随行武士们也是惊得面面相觑。他们纷纷亮出兵器,将梅紫柯围成一团。
那些蒙面汉子们训练有素,将梅紫柯他们包围起来。
你死到临头,如果识相的话,束手就擒吧,免得连累你手下那帮鹰犬。白衣女子咄咄逼人地道,她眼里闪烁一丝狠毒的光。水袖一舞,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剑,娇叱一声,指挥那三十多位蒙面汉子冲了上来。那蒙面汉子们凶悍异常,挥舞腰刀,砍向梅紫柯的武士。他们凶猛的砍杀,以一当十的磅礴气势,很快震慑住了武士们。两军对阵,勇者胜。武士们虽然纷纷抵抗,但在激烈的撕杀中,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一时间,殷红的鲜血,将宽阔的驿道染得一片赤红。
梅紫柯看得惊心肉跳。
他慌了,身边的武士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了十多个。他们手持刀剑,惊恐万分地看着一步步逼过来的蒙面汉子们!死亡的阴影,如西边天空飘来的一大团乌云,浓浓地笼罩着周遍的一切。梅紫柯绝望了,绝望地闭上了眼,那一瞬间他心如死灰,完了,国师又不在身边,霍镇也不在这里,这次在劫难逃。突然间,他想起了国师上次赠送的那根六尺拐杖。他急忙抽出那根拐杖,拐杖瞬间幻成一条碗口粗的青蛇。青蛇盘旋在半空,通体缠绕着一股极浓的妖气。青蛇以猛虎下山之势,撕咬着那些蒙面汉子们,蒙面汉子们本来以为稳操胜券,没料到突然蹿出一条青蛇,顿时慌了神,个个吓得惊慌失措,奔走逃跑。青蛇哪里容他们逃跑,它在半空呼啸着,奋力撕咬着蒙面汉子。很快,蒙面汉子们一个个地倒下了。
白衣女子见状,吓得花容失色。她慌忙抓起一匹惊慌的坐骑,翻身上马夺路而逃,那青蛇呼啸着,昂首飞了过去,叼起白衣女子,奋力朝天空扔去。白衣女子被扔向高高的苍穹,狠狠地掉下来,砸在地上,挣扎几下,很快死了。
梅紫柯松了一口气。
青蛇在半空盘旋一圈,悠然回到梅紫柯身边,幻成那根六尺拐杖。梅紫柯捧着拐杖,别在腰间,吩咐惊魂未定的武士们继续上前。只是,他经过白衣女子的尸体时,见白衣女子的死状惨烈,不禁慌忙收回目光。公孙娇,公孙豹最小的女儿,据说生得美丽窈窕。看来都是以讹传讹,徒有虚名而已。不过她的古筝弹得比较好。梅紫柯内心一动,这是他遇到的第三位会弹古筝的女子。楚千容,郁青城,公孙娇。她们都喜欢弹古筝,喜欢在或悠扬或悲伤的筝声中放飞自己的梦想。梅紫柯内心有些伤感,看到白衣女子死得如此惨烈,不禁停下来,吩咐武士们就地挖了一个坑,埋了,
原来生命是如此短暂,短暂得如同白马过隙。
……
梅紫柯一行返回了大漠城。
果然,一切如迦蓝修所料,帝君梅立羽龙心大悦,亲自率领文武百官以及诸多王子们,出城相迎。迎接七王子梅紫柯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大漠的北门一直延伸远处数十里。沿途缀着五彩的流苏,乐曲低回,洋溢着一股浓浓的喜庆和奢靡之风。
梅紫柯老远瞧见父皇立在驿道边,翘首以待,内心一哆嗦,慌忙下马,奔上前跪在地上施礼地道,儿臣见过父皇。
梅立羽徐徐上前,一把搀扶起七王子,久久端详一番,赞赏道,诸多王子中,没料到还是柯儿最有能耐,夺取楼兰,剿灭公孙豹一族,替朕消除一心腹之患。真令朕喜出望外啊。柯儿。辛苦你了。
面对父皇的溢美之词,梅紫柯一脸卑谦地道,能夺取楼兰城,一则仰仗国师,二则仰仗父皇麾下的虎狼之师。
梅立羽听了哈哈大笑,对立在身后的楚袖东欣慰地道,柯儿年轻有为,居功不骄,是大漠国难得的一员虎将。有柯儿在,不愁数年之内,整片大漠都归于梅家的版图内。
楚袖东拱手贺道,七王爷凯旋而归,全仗陛下教子有方,可喜可贺。
梅紫柯正欲回话时,无意瞧见太子梅紫丹向他投来一丝怨恨甚至嫉妒的目光,内心一惊,快步走上前,表面恭敬地向他招呼,哥哥甚好。
梅紫丹很快察觉自己失态,连忙陪着笑脸道,七弟一战成名,可喜可贺。来日,愚兄在府内设筵,为七弟接风洗尘。他的目光落在梅紫柯的左臂,不禁颤声喊道,七弟左臂难道受伤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投向梅紫柯那缠得严严实实的左臂。梅立羽更是关切地道,伤势要紧吗?
梅紫柯微微一笑,满脸轻松地道,皮肉之伤,不妨事。
那就好,朕放心了。回来后你好好休养,朕回头令太医取宫内最好的金疮药,给你敷上。梅立羽的目光萦绕在七王子的身上,意味深长。
众人拥着梅紫柯,如众星捧月一般,欢天喜地地回城。梅紫柯骑在马上,浑身有些不自在。自母后徐湘遇刺身亡后,他在朝野鲜有成就,也鲜为人知,就连高高在上的父皇对自己也是冷落之极。平日入宫请安,父皇见了他,也是心不在焉地罢罢手,那架势感觉他若有若无。而今日,父皇亲自出郭相迎,给他莫大的骄傲和无上的荣耀,让他内心突然泛起了一丝苦涩。难以言说的苦涩。原来,花在时人在势。他依仗国师的妖术,轻易夺取楼兰城,也轻易获得了一些权势。凭借现在这点权势,与众多王子争夺帝位,无疑是天方夜谭。他现在需要的是,象一只暴戾的雪豹,隐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等待着最好的出击时机!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成熟了。
只是,当他的脑海里浮现白衣女子那具冰冷的尸体时,他内心惆怅不已,有时候就天真地想,找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和楚千容厮守到老,与世无争地过一辈子。这样的想法未免天真。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里有一方净土,可以供他和楚千容与世无争地过一辈子?再说,楚千容是否愿意和他好上,也不得而知。思维混乱时,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后。遇刺那日,一剑深深地插在胸口,大篷的鲜血溅了他一身。他哭着,喊着,满脸的无助,如一只极度惊慌的小兽,惶惶不知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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