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就在不远处。
殷阎看到前面像是倒着一个人,快步跑了过去,身子都在颤抖。
那是——春娘!
春娘仰面倒在地上,发簪摔碎成几节搅在头发里,头发上染了血迹结成一团,脸上还有一丝温度,鲜血顺着嘴角不断留下,胸口处是个巨大的贯穿伤口,还不断的有血液渗出来,衣服撕裂了,青袍被血液染红,触目惊心。身边的餐盘碎裂了扣在地上,汁液淌在地上,不知是什么东西。
殷阎颤抖着跪倒在春娘身边,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滴在春娘的血袍上,巨大的恐惧和悲恸让她说不出话来……
“我们小姐呀真是越长越俊俏了,我韩春娘这辈子活了这些年还没见过比小姐更好看的丫头呢!我们小姐以后啊一定要嫁给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若是有什么不知好歹的泼皮无赖敢上门提亲,我韩春娘一定站在门口,拿我这扫帚把他扫地出门!狠狠地打他几下。”
“我们小姐命苦,一出生就没了妈,无妨,我春娘啊就是小姐的亲娘,肯定是把小姐好好的宠着,拿我这命去护她周全。我这辈子啊,一定要看到我们小姐风风光光地出嫁才行!”
“小姐你可回来了,冥王大人刚刚就让我来找你呢,他可着急啦,但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啊不是么,你看,我知道我不该问的,但是看老爷那么着急我也就好奇了不是?听殿里的姐妹说,是小姐未出生前老爷订下的亲事,对方的少爷来提亲了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少爷,可是既然是老爷至交的公子想必也没问题啊不是?我可听说啊……”
……
“春娘,春娘,春娘你醒醒,你别吓我啊!”殷阎哭断了声,声音颤抖着,伸手把春娘搂在怀里,血液沾上了她的衣服,“你,你还没看到我出嫁呢,春娘,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啊!”
春娘早已没了气息,几只乌鸦落在不远处,等待着美食。
殷阎脑子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卷携着悲恸让她无法思考。
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下春娘,站起身,殷阎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扶着墙,在墙壁上留下几个血手印…那是春娘的血!是把她当亲女儿的春娘的血啊!
殷阎继续跌跌撞撞地走着,像是有什么在身后推着她,一个接一个的趔趄,脑子早已停止了思考,她害怕,恐惧,惊慌失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看到了喜姨,看到了紫鸢,看到了婉儿——她们都死了。
眼睛没有合上,脸上是极其痛苦的表情,她们躺倒在地上,血液在身下漫开,乌鸦落在她们尸体上,兴奋地叫着。
……而殷阎现在,却连伸手去驱赶乌鸦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她想惊声叫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她不敢停留,怕一止住脚步,就再没有力气向前迈步了。
天阴沉了下来,太阳被乌云掩盖了身影,温度渐低,灰暗的天空,血腥混合着鸦鸣。
像是过了几千个春秋,殷阎终于走完了那段并不长的路程,到了阎罗殿正堂门口。
扶着门的立板,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苍司宇背对着她,头发散在身后一尘不染,还如以往般身着白袍,血迹斑斑。手里握着莹白的利剑,刀刃上是鲜红的血迹。
苍司宇前面,俯身仆倒着的,是殷阎的……父王大人!
黑浊的血液静静漫开,父王的黑袍浸透在血液里。
整个阎罗殿一片狼藉,摔碎了的古瓶,翻倒的桌椅……
“啊……啊!!!”殷阎脑袋晕眩,巨大的悲恸让她一阵子恶心。她瘫倒在地上,倚着门框,眼泪涌出眼眶,顺着脸颊刷刷地流着,流到了脖子,流进了胸口。
那是父王啊!是父王啊!
殷阎唯一的亲人啊!
苍司宇听到了她的叫喊声,应声回头,脸上是默然与冷噤,眼睛里泛着金光,就那么高傲蔑然地俯视着她,冰冷的表情和殷阎知道的苍司宇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啊!
“是假的对不对,这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回答我啊!”殷阎用尽自己的全部力气,和着哭腔哭吼着。
苍司宇不言,默然看着哭成泪人的殷阎,对啊…他总是这样,问什么他都不会回答。
“快跑。”殷阎的脑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是苍司宇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般温柔。
而面前的人没有张嘴,依旧默然不语,睥睨殷阎,目空一切。
“快跑啊!”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还是苍司宇的声音,温良又轻柔,却没有丝毫感情波动的声音。
“快跑啊!”
“快跑啊!”
“离开冥界,去人间。”
声音不断响起。
跑…跑…离开这里,对,离开这里。
殷阎挣扎着起身,看着苍司宇身后的父王,她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全身都在颤抖,嘴唇被咬出了血,满嘴腥咸的味道。
腿上没有力气,像是脚踩在云端,深深浅浅的没有重心,踉踉跄跄每迈一步都像是要摔倒…一不小心扑在了地上,手掌按着地上尖利的石子划出深浅不一的口子,麻木了,不疼。
苍司宇站在她身后,依旧一言不发,也不追赶,就那么抿嘴沉默着,看着殷阎越开越远。
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殷阎一步一步,越跑越快,不知时分,直到自己失去最后一丝知觉,重重一声,摔倒在罗刹口。
耳边是那熟悉的声音混合着鸦鸣。
“快跑,离开这里,去人间。”
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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