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言率先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说：“大人，前些天你让我查探这周边生产这种纸张的纸商，这是最可疑的一家。”
小山坡上，还堆着好些桑条，不少已经被剥去了树皮，大锅里面还熬着纸浆。流失看了看，说：“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开。”身后的秀香也点点头，说：“不过倒也奇怪，大白天的，不是应该在做纸么？怎么没有人呢。”
三人循着小道，一路往前，到了茅屋前面，才停了下来。流失双目微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有人在么？”青烟大喊了几声，没见人回应，亲自走进茅屋，里面还有一些晾晒的纸张，随手取了一张，递给流失。
第一眼，流失就看得出，那本《大明异闻》所用的纸张，就是这里制造的。
青言找了一个高处，眺望远处，这里的纸坊选址，算得上是一处罕见的地方。等看了看，四下无人，才转回来，看着流失，说：“这周边也没有什么人家。”
大致了解了情况，流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里纸坊的人，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察觉着那一丝丝的血腥味，流失走到浸泡桑条的水池里，那上面盖着一张凉席，是用京城上好的茅草制作出来。流失不顾什么，一把将凉席揭开。
刺鼻的血腥味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青言才看了一眼，怔怔后退，指着池子里的尸体，说：“吸……吸血鬼。”流失仔细查看尸体上的伤口，致命的地方，全都集中在了脖子的地方，这人出手迅速，留下一个小洞，若不是他观察仔细，几乎就要以为这一切都是鬼所为了。
“什么？难道说，鬼已经出现了？”秀香不肯相信，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池子里的尸体，也是半信半疑。
“并不是鬼所为，杀死这些人的，是剑术高手，手里用的是锦衣卫随身佩戴的一种尖刺。出手之时，迅速无比，刺破大血脉，这些人，都是失血过多死亡。”
青言这才算是稍微放松下来，抚了抚胸口。
“锦衣卫，难道说，锦衣卫的人，也在调查这个文天子是谁么？”流失脑海里百转千回，没有什么头绪，听秀香这么说，唯一觉得可能的是，这个文天子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监视着。
“眼下也只能推测出，这些人并不是想要伤害文天子，要么是想保护他，要么，就是他自己的人，杀了这些百姓，好让别人查不到他。”
“北京城里能够号令锦衣卫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难道说……”秀香自己揣测，也许这事情和皇室有关系。流失点点头，说：“你的推论也有可能，不管怎么样，还是牵扯到了皇室，难道几百年前的事情，还会继续发生么？”
三人无功而返，一路回到北京石谷。
和那个病怏怏的书生说了一些话之后，小孩子们又都全都围了上来，追问杨先：“病书生最讨厌了，我们还以为能听到《夜行书生》最新的故事呢？”小孩子们说着，还冲着病书生做鬼脸，那书生并不生气，笑呵呵说：“你们要是能好好听话，下次杨先来的时候，就能给你们讲新故事了。”
到底是小孩子，比较容易哄骗，一个个也都眉开眼笑起来，对杨先说：“那你可不能再让我们失望了。”这穷苦村子里，小孩子们和和睦睦。
外头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急匆匆跑了回来，说：“杨先，官兵们都走了，你可以回去继续卖书了。”
杨先摸摸那孩子的头，说：“好的，你们可都要乖乖的啊。”
这里的孩子，都称呼杨先本来大名，他倒也不是很在意。
病书生在一边，也轻声说：“去吧，你爹爹的病，需要好多钱才能治得好。”杨先摆摆手，说：“那只能以后再来看你们了。”
回到取书的地方，青言已经站在那里，看见杨先走过来了，迎了上去，一把拉住杨先，说：“先生托你找的书，怎么还没有找到？你在这里做什么？”杨先被青言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蒙了，点点头说：“找了几本，要是先生着急，你可以先拿过去给他看看。”杨先说着，从书袋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了青言。
“真不知道你有没有用心棒先生找书。”青言说着，接过杨先手里的书，一脸怒气，一边走，一边说：“真是不知道先生着急不着急，看那样子，分明是才从外面玩了回来。”
站在书铺面前的杨先，有些委屈，难道就为他一个人找书，不讨生活了么？书铺的老头看这样先，摇了摇扇子，说：“你是不知道，这人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老头说着，从书堆下面掏出两三本古旧的书籍，递给杨先，说：“你要找的这些书，真是废了我好大的劲儿，都是禁书，当心别被官军看到了。”
小心翼翼接过这两本书，杨先藏着掖着塞进书袋里面。
“看来，今天晚上是要去秀香楼和那个书生把情况说清楚才行。”
心里怀着不平，杨先踢了踢书铺，说：“所谓的石谷老人，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轻浮书生罢了。”老人听了有些不信，说：“难道不是百姓嘴里说的，是个眉毛胡须白花花的，和卧龙先生差不多的？”杨先摇摇头，说：“才不是呢，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老百姓过日子的辛苦，还把我们这些书侩当成是下人来使唤。”
老人整理整理书籍，用鸡毛掸子拍了拍书籍上的灰尘，笑呵呵说：“杨先啊，可别以为你认识几个贵人就不认识自己身份了，我们终归还是和别人一样，比不过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还是没等老人说完话，杨先就气冲冲走了。
秀香楼是烟花之地，到了傍晚时分，就已经有不少的酒客进进出出，这些地方杨先都已经去过很多次，还好自己是这样的装扮，也没有人为难的，就是有些官家的老爷们，看到他的样子，就一个劲让他挪开地方。
红尘里的女子，多的是时间，姑娘们需要的东西也不尽相同，有的想要让杨先帮着找琴谱，那些姑娘，基本上都是没落的士族，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一些大家小姐的气质，喜好也和别人不同。这烟花之地，好卖的书籍根本就不多，趁着给书生送书，杨先也不会忘记自己还要赚钱养家，带了不少青楼女子喜欢看的风尘之书。
所谓的风尘之书，无外乎穷书生与大家闺秀的爱情，更有许多，是平常女子看了就会脸红心跳的****，这类书，无论是官军还是衙门的人，都追查得很紧，姑娘们看的这些书，也都是随身携带，贴着内衣小心保管。
姑娘们和杨先早已经熟络，挑了一条后门的小路，到了秀香楼姑娘们休息的地方。见是杨先来了，姑娘们脸上也都一个个不怀好意，上下打量着杨先。
当先的女人，半露着上身，胸前抹胸也都松松散散，眼看就要掉下来，软绵绵倒在杨先怀里，说：“杨公子，可让我们就等了。”说着，葱根一般的手指拖着杨先下巴，说：“杨公子成天就知道卖书，也不和姐妹们亲昵一番。”
杨先一张脸，瞬间红了起来，推开怀里的姑娘，说：“杨先是个穷卖书的，可买不起姑娘们的风流。”
那一众姑娘纷纷泄气，齐刷刷说了一字“切”。
“今天我给大家带来了蓝沁大人的新书《夜行书生》说的是风流倜傥的美貌书生劫富济贫的故事，这一回，书生没打劫富老爷了，说的是，京城人贩子抓了姑娘准备卖到高丽，途径……”
“这些故事，也就是百姓们相信。苦日子过惯了，总希望有人来搭救，我们可不相信这些，也不感兴趣。”杨先说到一半的话，就这么被拦了下来，多少觉得没意思。他早料到姑娘们会这样，早早准备好了第二手，说着，便从书袋里面掏出一本书来。
蓝底的封面上，俏公子怀里半倚着一个姑娘。那姑娘顾盼之间，脉脉含情，也的确是让这些秀香楼姑娘们兴致盎然，说：“这书，该是文天子大人的《狐媚》吧？”杨先点点头，说：“这里面可有的是风流故事，就让你们躲在被窝里看了。”
杨先接着说：“只要四文钱了。”听到是这个价钱，姑娘们一个个解开腰带，拿出钱袋。杨先看这些姑娘裸露太多，稍微低着头，不敢去看。一直等一女子走到他面前，颠了颠手里的钱，他才缓过神来，从书袋里掏出《狐媚》递给这人。
“我说杨公子，怎么还是这么怯生生的？你又不是头一次来秀香楼，姑娘们喜欢你，才穿这么少的。”领头的人这么说，四下姑娘们都咯咯咯笑了起来，说：“杨公子，姐妹们和你熟悉，早盼着能和你有段云雨之情，又不要你钱财，你却是这般害羞。”
生怕姑娘们把他给留下来，杨先慌忙夺门而出，大口喘着粗气。那房间里，脂粉的味道，真是太过于浓重了些。他才出门，就见到那天躲在秀香楼画春画的书生，此时他身边跟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年轻人，该是他的好朋友。
朱或看到是杨先，和那人说了几句话，笑嘻嘻迎着杨先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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