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意老夫领了,不过今天这情形,只能这样了。这都是命,别婆婆妈妈了,反正是个死的话,还不如赌一把,看看少了些什么东西吧。”老鼠三说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显然他决心已定。
“三爷,这----”二筒再加阻止。
这帮人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看来他们说的那个什么术,应该风险巨大,袁青虹听来听去算是听出来了,老鼠三接下来要施的术,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不过先抛开要不要牺牲老鼠三这事,袁青虹此刻倒是想知道,到底有什么非同凡响的术,可以改变他们现在的境况,难道这贼首老鼠三还有什么通天的本领没使出来?难道正是因为有这通天的本领,刚开始的时候他才那样自信满满?他马上想起来自己父亲说过,这老鼠三早年也是个风水先生,比起盗墓的技俩,他干的老本行也是会些玄技秘术的,一直他都把他设定为了一个盗墓高手,却忘了他原先是学过玄黄之术的。
“当家的,少了朱砂。”祝老大检查了仅有的装备之后说。
“朱砂至关重要,没朱砂的话,就算老夫肯舍命都没办法了。”老鼠三颔首叹道。
袁青虹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朱砂做什么用,但如果只是朱砂的话,其实他身上就有。因为他脖子戴的鸡血石坠子本身,就是一颗大朱砂,不过此刻他在犹豫是不是该说出来。看得出来,无论祝老大还是二筒,心里都是维护着老鼠三的,如果他太过积极,会不会让祝老大和二筒觉得他太过自私,不顾老鼠三的生死。就在袁青虹犹豫的时候,老鼠三望向了他,或许是想听听这后生的态度,但或许真的是天意注定,老鼠三很快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坠子。
“三爷,我----”这个时候二筒突然插话,不干不脆的。
“怎么了?”老鼠三问。
“我跟小袁从上面那层掉下来的时候,曾经踩到过一具尸骨,好像是个道人,我记得那人身上有个画了符的皮革袋。一般道人身上都带朱砂,所以如果非得要朱砂的话,回去翻翻那个皮革袋或许----”二筒解释道,语气婆妈。
“真的?竟然还有别人进得了这里?”老鼠三疑惑却喜从心来。
“当时我们自身难保,所以没有仔细查看,现在想想那人很不简单,不管是哪个朝代的谁,只身一人能进得来,肯定不是一般人物。当时我们仔细搜搜的话,可能会有所发现,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但如果说要朱砂的话,我想也只能靠那个皮革袋碰碰运气了。”二筒接着说道。“好,祝老大,凭经验也好,凭现在的体力也好,能出去再回来的我看只有你了,你去翻翻他们说的那个皮革袋。这前面有什么咱们不知道,但这后面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了,如果此番出去再不能回来,那老夫跟你就缘尽于此,你自己保重吧。”老鼠三回头看着祝老大,言语干脆真切。
“当家的,如果我迷在里面,或者一去不回,算是不能再鞍前马后了,您老自己保重。”祝老大语气也是义不容辞。
时间不多,说罢祝老大已经在往外走。本来这有可能会是生死离别,所以应该更壮烈一点,可眼前他们浪费不得一点时间了,也没法再肉麻点长篇累牍地道别。袁青虹和二筒跟祝老大说了来路后,祝老大头也不回地走了,老鼠三直直地盯着祝老大的背影,直到他完全隐到了后面的黑暗里。
“老夫相信你们两个,所以接下来说的,你们给我听仔细了。祝老大拿不拿得到朱砂,已经不重要了,等一下老夫就会施“通灵之术”,方圆十里只要有蛇蝎蟾蜈,我们就能找到出路,但那时候老夫八成是活不了了,所以这可能是遗言了,懂吗?”老鼠三突如其来的大转弯,让袁青虹和二筒顿时怔在了那里。这话不但突然,而且太过出乎意料,虽然两人对老鼠三话语的惊诧之处不同,但论惊诧程度,毫无两样。尤其刚才的言语里,甚至有----强调朱砂其实只为支开祝老大的意味,更让二人觉得蹊跷。
“三爷,没有朱砂不是不行吗?难道----?”二筒没明白。
其实袁青虹早就明白了,因为老鼠三已经留意到了自己脖子上的鸡血石,那就是一颗现成的大朱砂。
“你看看这小子脖子上的坠子,那么大一块现成的,还用去找吗?”果然,老鼠三指着袁青虹的脖子说。
“那您为什么让祝老大回去翻那个皮革袋呢?”二筒还是没明白。
“别废话,后面你自然会知道。”老鼠三开始严肃起来。
“首先,这墓非同寻常前所未见,连老夫都有点后悔进来了,这杨琏真伽绝非寻常之人,所以你们不用去想什么金银财宝了,把心思放到他是怎么死的,死前在干什么,死后有什么未竟的心愿,甚至----死了之后想干什么。每个朝代都有皇帝找长生不老之术,每个开国皇帝都幻想过江山千秋万代,这不奇怪,所以就有很多人为皇帝找药搞偏方,献计献策极尽所能。杨琏真伽一生不是炼丹,就是倒斗,尤其那些方士道人的坟头,因此我猜他应该知道不少上古的玄法妙术。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他对宋人施以厌胜之术,不停要断汉人龙气的事情看,应该是要大元朝万世不灭。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很多,每次结果也都是一场白日梦,但千万不要小看他,他没成功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什么,或许他知道很多他认为可以改变什么的事情,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看看咱们现在的下场,就知道他会的不是一般手段,不可小瞧。老夫是没有机会了,所以你们最后真是侥幸知道了什么惊天的秘密,要记得在老夫坟上捎一声。
其次,老夫被做成粽子的时候,因为有乌木蚕王的缘故,并未完全失去意识,那乌木蚕王除了能识别妖物,本身就是个辟邪的好东西,老夫为了看个究竟,所以顺水推舟一路装傻,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了一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
老鼠三说着咳了好几下,仿佛不赶紧说完,马上就要背过气去。当然,这个时候听者两人也在压缩凌乱而成聚精会神,因为就刚才这些话的内容来讲,确实够得上遗言级别了。此时的老鼠三像个一般的苍老老者,第一次让人感觉真实,因为他此刻的严肃和衰弱,也因为隐现的护犊之心,现在他说的那两人都视其为肺腑之言。
“咳----,那个秘密就是,在这墓中还另有所在。老夫虽然没全记清楚,但却记得失去部分意识后,朦朦胧胧进了一个溶洞。亏了乌木蚕王护体,老夫留了点意识,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我看到溶洞里有一具水晶棺,外面看不透,但可以肯定那水晶棺诡异万分,凶险无比。也正因为如此,本来见到脏东西会有反应的蚕王,后面就没了反应,老夫刚刚在城楼边休息的时候,查看了一下蚕王,果然是死了,换句话说,能把蚕王直接吓死的东西,你们想想是何等凶悍。如果后面你们遇到水晶棺,一定要打起一万分精神。”
老鼠三的叙述将两人带入一种紧迫,气氛陡然让人窒息起来,除了受教,良人此刻不想也不敢做任何疑问。
“还有,你们听好了,别太吃惊----祝老大有问题。知道老夫为什么知晓有那本《古陵七说》吗?就是祝老大告诉我的,至于为什么他知道,他只说是在倒一个战国王墓的时候偶然间知道的,当时老夫没有怀疑,但后来很快就知道他没说实话。因为从老夫留意他开始,发现他对《古陵七说》格外有兴趣,而且一直背着我在悄悄深入调查。因为老夫也想知道那经书的秘密,所以就没有为难他,以便让他替我深入其间和琢磨内情。可越到后来越发现,我远远不够了解他,除了一边完成我交代的事情,他自己明显还有另外一个计划。而这个计划就是,他准备破解经书的秘密后,为他们祝家重塑一族的运道。至于具体怎么弄,老夫也还没弄明白,听来不可思议吧?如果不是今天受困于此,也许老夫永远不会告诉你们这些内情,连老夫自己都不敢相信,祝老大之所以进地仙门,其实是想借地仙门的力量完成他个人的谋划。但这个人厉害的是,在实施计划的同时,又兢兢业业地实干,并且对手下非常关照和大方,以至于他个人的名望,这几年在帮里面越来越响。帮里有一部分人对他很是死心塌地,他个人越是视钱财为无物,我就越觉得这个人野心极大。而官老头其实早就和他沆瀣一气了,别看官老头对老夫言听计从,实际上十几年前开始,他就私底下和日本人勾搭上了。不但偷偷卖一些地图和古籍给日本人,还直接卖了不少古物给他们。他和祝老大也是相互利用,官掌柜察觉到了祝老大不对劲,但故意不点破,祝老大发觉官掌柜知道些内情,所以他对官掌柜背着我卖东西给日本人的事情,也是充耳不闻,这奇妙的平衡至今还是这样。老夫平时对下面管得太严,尤其有私卖东西的,一律不会轻饶,所以你要说现在帮里面的人最肯听谁的,老夫还真是没百分百信心。官老头年纪大了,老夫也了解这个人的手段,所以并不担心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整个地仙门里面,祝老大才是最大的威胁,其实如果他不兴风作浪,老夫早先也考虑过将当家的位置交给他,可惜他丝毫没有收敛。不过,为了让他帮我找出那经书背后的秘密,老夫连官掌柜都没动,就是怕动了官掌柜会打破平衡,反而坏事。还有就是老夫年纪大了,有点力不从心,如果真要一下子收拾他们两个,还真是需要好好盘算计划。所以,你们如果能够出去的话,一定要留意这两个人。
最后,老夫的家人早就被我安排到了国外,如果今天我出不去了,你们可以不给富贵,但要保他们平安!听清楚了吗?”
袁青虹和二筒额汗直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原来如此的复杂,老鼠三不愧老谋深算,原来藏了这么多事情。就拿他明知道祝老大和官掌柜狼狈为奸却按兵不动来说,他自己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原来表面上团结一致风光无限的地仙门,里面也是良莠不齐风声鹤唳啊。袁青虹想起自己老子经常跟他说,凡事都不能光看表面,这句话极其普通,平时听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今天他才算明白,很多长辈的告诫,只有经历了才能真正懂得其中的奥妙。而让他最意外和惊异的是祝老大的计划----破解经书的秘密后,重塑祝家的运道,这算什么?经书凭什么能重塑祝家的运道?又是怎么重塑呢?
“你们听好,官老头身边的重阳是我的人,他替我盯了官老头十年了,有需要的话你们可以找他,不需要什么暗号废话,因为他的事情只有我知道,所以只要你们去找他,他自然知道是我告诉了你们。还有祝老大身边的马六,也是我的人,他和重阳都是孤儿,老夫对他们不但有养育之恩,还有授业知遇之恩,所以绝对可靠。两个都是老夫亲手调教出来的,所以脑子转得还算快,远比一般伙计聪明。切记,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去找他们,免得害了他们,咳----”
老鼠三又咳了几声,尚未尽言。地仙门不但不团结,而且私底下还这般尔虞我诈,听起来让人大开眼界。老鼠三一直说着别人如何不简单,但别人再不简单,却也被他察觉,而且早已被他安插耳目日夜监视,光光看这心思和手段,可以说他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真难以想像,如果他年轻三十岁的话,江湖上还会不会像今天这么太平,长沙贼首果然名不虚传!
“最后,臭小子,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你们袁家没那么清高,袁三眼虽然留了什么遗训不让后世子孙碰湿货,但其实都是放屁,实际上从你爷爷开始,你们袁家几代都下过地,不管是情愿还是被逼的,反正你们袁家不干净。背后在倒腾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不过你爷爷袁孤平进神经病院,内里肯定有蹊跷,或许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受打扰地想事情而已,有空你自己问去。你袁家四代再怎么样,全都下过地了,尤其你老子,表里不一,要不是老夫年纪太大,比你爷爷还大个辈分,真想和你老子好好缠上个十年八载,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咳----”
“您老说这袁家大院背后也在搞东西,难道您在袁家也安插人了?”二筒别的不听,对袁家的事情倒是热心。
“哼哼,老夫早就察觉袁家不简单,自从当年三眼老六去了趟那怪墓后,表面好像留了话不让子孙碰那些脏东西,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去除干扰,好让他们能专心一致研究那些----让他们没法不研究的东西。至于那东西到底有多吸引人,看看袁孤平装疯卖傻躲到神经病院里就知道了。至于安插人嘛,袁家养的那几条狗倒是忠心耿耿,尤其那个全半瘸,老夫几次拉拢,都被严词拒绝,这也是老夫佩服老袁家的地方,密不透风啊。”
“胡说八道,我袁家从不碰墓葬,我爷爷也是近几年才疯的,医院的诊断我看过,千真万确。至于我爸,他从来没----”
“行了行了,老子这些年擦屁股用的就是医院诊断,这些都是屁,一捆票子就能买到,现在讲了你也未必信,等你出得去这里,自己慢慢问吧。”
老鼠三对于儿子信任老子这回事情,并不打算深入探讨,也确实现在不是时候。他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留话下来,而不是听别人废话。
“二筒,你帮了我这么多年,虽说是按你师父的吩咐办事,但也着实不轻松,你师父要了几十年的东西,老夫寄放在了云南的白家,白老四一直在替我保管,你要是能活着出去,去拿了给你师父让他还你个自由身吧。”老鼠三转而对二筒说道。
“三爷----”二筒欲言又止,但明显多有感动,“多谢三爷,您老----没准咱们都能出去呢。”
“能出去是好,可老夫离上次施术都快三十年了,那时候年轻力壮,现在的话,自己都知道要倒霉了。”
老鼠三的一番言语,透露了无数的信息,讲的几乎都是两人不知道的事情。不但彻底将袁家拉下了水,还说了二筒不是自由身,袁家不碰湿货只是表面清高,二筒这个强人竟然还受制于人,所有这些,看似全部另有内情,让人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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