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下午谷秀莉推出自行车打算到大姐家走一趟,只是现在她的身高只能歪着身子从大梁下骑车,俗称掏窟儿。
掏窟儿也好,骑在大梁上也好其实都极不舒服,可是即便不舒服小孩子们也很有成就感骑得起劲:我会掏窟儿骑洋车子啦!我会上大梁啦!忘形之下往往一路狂奔,自然免不得摔倒。但是,具有大无畏精神的孩子们会一咕噜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扶起车子继续上演一路狂奔。
大人们见了免不得说:这是谁们(谁)的孩子呀,妄妄狂狂的也不怕碰着人、跌倒跌坏了。要是恰巧认出是住得不远的孩子,这个大人就会到这孩子家“告密”去,挨批的孩子免不得背地里把告密者骂个臭死。
前世的谷秀莉在刚学会上大梁骑车的时候也摔过的。小孩子嘛,刚学会骑车的时候很是热衷于骑车的,可家里的两辆自行车被老爹老哥骑到学校了,平时哪有机会。
于是趁着老哥礼拜回来偷偷把飞鸽大车子骑出去,结果不知是气的过快还是怎么的,反正摔了个头昏,车把也摔歪了。怕被大人知道了挨骂,就打住车子到前轱辘那儿两手扶着车把两腿夹着车轱辘用力一扭把车把正过来,保险不留痕迹。也亏得是中午时间,没人看见。不过还是会心虚的把身上的土拍干净,把车子偷偷放回去,再捉贼似的蹑手蹑脚的进家……
把宝贵的自行车摔了这样的经历孩子们是不会告诉家长的,除非当时观众太多。
而她家老哥的那一摔则是很神奇很有戏剧性且观众不少的。据说当时谷哥骑在自行车大梁上顺着那条巷子的大斜坡往下冲的时候被一块石头挡住去路,车子停下了,而谷哥则由于惯性从车把前飞出去,正正好的蹲到了前轱辘那儿。醒过神的谷哥想着“我咋圪蹴(蹲)这儿啦?”一回头见车轱辘就在背后,他手捉住车轱辘的时候车子才摔倒。
而谷哥飞出去那一幕被一边儿门口坐着的一伙妇女瞧了个正着,车子一倒妇女们围上来问询谷哥“摔着没哪儿疼”,幸运的是谷哥除了手上擦破点皮别处竟然都没事儿,观众也都“啧啧”着表示日怪(奇怪)。
依着谷秀莉的YY,谷哥飞出去的时候约莫是像体操运动员一样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前空翻,然后跟个猴儿似的蹲在了车轱辘前,茫然的看看四周……
亏得这年头车少,就算谷秀莉一路走思也还是平平顺顺的到了姐姐家。
姐夫带着胖墩儿不知到哪里玩去了,只有姐姐在家做针线。问她家大姐姐夫正月有啥打算,看卖个啥合适时,姐姐叹口气说:“卖啥呀!年前粜豆子时候是借了他爹的洋车(自行车),后头他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想借给啦,大概是那弟兄几个有说道。年前好几回都是我脸皮硬硬的去借的。过年那会儿给人家置(称)了二斤糖旦子,一人吃上两个能少说句。”
谷秀莉问:“那咋弄呀,不卖东西啦?”
大姐无奈叹气:“你姐夫不想听闲话啦,叫我拿脸皮受戳(听数落)去我也不想的啦。”
“唉。大姐,过年时候进城卖小吃的肯定能行!城里的小孩们手里肯定多多少少有个钱。叫我姐夫试试去。洋车子先骑咱爹的,反正也没开学。一天就说挣一块钱十天还十块哩。就是思谋思谋卖啥好。”
谷大姐想了想说:“等你姐夫回来我问问哇。”
谷秀莉回到家还想着这事,回答了她妈的问询,告诉谷妈大外甥父儿两个不在家,家里只有大姐一个儿,没敢告诉她妈大姐夫从他爹手里借不出洋车子的事,免得大正月里的生气。于是她一反平时在东房做作业的习惯,躲到西房去了。
西房里除了二姐三姐老哥外,还有一个人,是谷秀莉的一个表哥叫高文,高表哥的姥姥和谷爷爷是堂姐弟。表哥少年丧父,他妈改嫁后只生一女,比谷秀莉大一岁。高表哥比谷哥小一岁,也在一中念书,但比谷哥低一届。
因着后爹的缘故,表哥每年寒暑假都在谷家借宿。年前表哥的被褥拿回家去拆洗,加上家里活儿忙一直没来。看看被垛上头多出的行李,估计从今儿开始表哥就来她家睡了。
谷哥正和高表哥下象棋。谷秀莉拿起张写着红色“马”字的纸片,好嘛,废物利用,是用她昨天写的扑克牌裁开用另一面做棋子。
闷闷不乐的坐了会儿,没等翻开书,就听他家老哥问:“这是咋啦?脸都快耷拉到脚面了。”
白了老哥一眼后回答:“不能提啦。才去大姐家啦,你说咋有这样儿的爹妈呀……”一通的学说抱怨。
谷哥听了想了想说:“咱下房有个烂洋车,问问爹还能修不能,能修好的话叫姐夫骑那个。”
谷秀莉一拍桌子道:“有了车子再想想能卖啥!”
众人想了一阵儿,都犯了愁:想不出来呀。卖啥呀?就他们自己,从来没买过吃的,也不对,糖旦儿还是到供销社买过几个的。卖糖旦儿?行不行呀?谁知道哇!咱也没见过推着车子卖这个的呀。
对呀,现在城里人只能去供销门市买东西,只是这些地方也只有糖块、果丹皮、山楂片之类的有单独包装的东西才零卖,诸如红枣柿饼黑枣之类的就称斤。那么可不可以整称几斤再零卖呢?就是糖块和山楂片,送货上门也省下跑腿的时间,孩子们会不会买账?再带上自家做的炒棋子,炸个土豆片儿,估计应该有人买吧?
谷秀莉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家一齐思考起来,这个说应该有人买,没个多还没个少嘛;那个说没试过就不知道,胆大点试试,能不赔本儿就行;表哥说他有个同学是郭家庄的,那个村里有做麻糖的,少买点带着试试看能卖不;还有带着瓜子花生大豆到电影院门口卖去,谷哥和高表哥都在一中念书,期间虽然也看过电影,但都是学校组织的。不过他们也是知道电影院天天放电影看得人也不少的。
反正最后大家的意见是需要买的各样少买点,瓜子姐姐家里有,花生自家有先让姐夫卖去。
关于自行车也问过谷爹了,谷爹说里外车胎都不行了,而且除了铃铛儿不响骑起来哪儿哪儿都响。最后感叹这车子当年是全公社第一个洋车子哇,花了六百九买的。
谷爹这么一说谷秀莉想起来了,前世听她爹说过,这车后头六十块卖给别人了,那人走街串巷钉镲子就骑着这车,关键是人家用了三十多年!那时自家的车子都熬烂好几个了!好嘛,现在肥水不流外人田,姐夫也用上它三十年!
鉴于大姐夫妻初五才能来谷家,所以第二天上午兄弟姐妹五个一齐去大姐家了,商量半天觉得先试试,不成就歇了心思,试着能卖了的话再修车。而且在家时谷妈说过找城里姨姨商量看看。于是最后敲定初六下午先去姨姨家问问看有门路没有,买东西时候能不能便宜点。
都说将军谋胜不谋败,但谷大姐倒是先谋“败”了:“要是卖不了,瓜子大人能吃,炒棋子她家胖墩儿吃,大豆等嚼了喂孩子,反正不用愁都有去处的。”
商量好了一切事宜,吩咐大姐做炒棋子时候切得匀称些,需要帮忙说一声大家打道回府了。
于是谷大姐夫妻又忙起来了,需要做的挺多的:炒瓜子做炒棋子,家里有两升大豆也打算干炒了。
初六早饭后谷哥到姐夫家打听了下今年迎喜神的方向,据姐夫他四爷爷说,今天喜神在东南。于是,太阳暖起来的时候,村里的人都向东南那条路走去。走上一段路后,拿炮仗的人家就放上三个麻炮,当然还是空手的人多,出来走一走就算数儿。至于没工夫出或懒得出来的人,家人会拿上那人的帽子或头巾,算本人来迎过喜神了。
下午谷姐夫就进城找谷秀莉姨姨去了。到傍晚谷姐夫回来的时候带回许多东西:路过郭家庄买的麻糖和酥谷片儿(由一种叫回回谷也叫老连红的草本植物的籽做的,学名尾穗芥),还在城里买了一斤柿饼一斤红枣。姨夫找了熟人问过了,得买五斤以上才能按村里供销社的进货价买。他先各称一斤试试,柿饼和红枣都挑了最小个儿的。而且姨姨说电影院天天放映,那里人应该不少。
初七这天早饭后,谷姐夫来打过招呼后车架上带了一个小木箱出发了。这个木箱还是谷家盖房子时做的,前世二姐外出念书时就带着它。
现在箱子里头放着柿饼红枣炒棋子,还有一个小陶钵里放了油炸土豆片儿。前梁上搭着两个袋子,里头瓜子花生大豆都有。至于价钱,也都商量好了,瓜子花生大豆炒棋子用小喝水缸量,一缸子五分钱;炒棋子山蛋片也可以零卖,一分钱三个。红枣一分钱两颗,柿饼五分二个。
卖的地方嘛,先去电影院前卖去,昨天大姐洗了条蛇皮袋,剪开后成长方形,今天姐夫可以放在地上后再放装大豆、花生的袋子,看着卫生点。
谷姐夫进城了,带走的还有大家的担心。虽然没人说出来,但人人心里都想着,这会儿开张没有?有人买不?会不会有人管着不让卖?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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