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三年级后早上就要上早自习了,不过比初中生迟去十五分钟:初中生六点十五分开始跑操,六点半上自习;小学三四五年级不跑操,六点半直接上自习。
开始的时候,谷秀莉和三姐相跟着去学校,后来一想: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自己一不会瑜伽,二不会太极拳八卦掌,只能跑个操了,于是和二姐一起上学,拽在初中生跑操队伍的队尾,天天给大年纪的同学打狼了。本来她也想拉着三姐一起跑操的,怎奈人家的意志也是坚定的,说不去就不去,谷秀莉也懒得再劝。
只是后头自家奶奶来了,二姐在学校女老师那里借宿,谷秀莉就自己一个人上学了,冬天的六点天黑洞洞的,好在这年头民风淳朴,也不必担心碰上坏人,这是后话了。
上三年级几天后,下了场小雪。
这场雪迫得大人孩子都穿上了棉袄棉裤,可是人人都没有秋衣裤这些贴身衣服,上身都是棉腰子(类似于马甲但马甲是对门襟,而腰子的一片衣襟比另一片多四寸左右宽,作用相当于棉背心),棉袄加外罩;下身是肥大的短裤、棉裤和单裤。这让穿惯束身内衣的谷秀莉万分的不习惯啊,只觉得那风是飕飕的顺着袖筒儿、裤腿儿钻到身上了,尤其是早上。
这时候谷秀莉无比怀念的不是羽绒衣毛衣裤之类的,那太奢侈了。她只想着有个五百毫升的小饮料瓶就好了,灌上一瓶热水,哪儿冷塞哪儿,反正袖筒裤腿宽得很。
倘若有个灌了热水的饮料瓶呀,一瓶在手,温暖我有;一瓶在袖,寒冷逼走;一瓶在怀,温暖满怀;一瓶在腿,暖从腿来啊。呜呜,可惜现在一瓶没有!
三个半多四个月前的自己出个门抬眼瞄上两眼就能看见的饮料瓶啊,现在想拥有一个怎么就那么难!也是,这种塑料瓶估计还得好几年才有的吧,好像是可口可乐饮料瓶。哎,等吧,没准几年后还能用上的。这些没的想了白想莫如不去想啊,还是想点有的吧。
于是几天后,“有的”被想出来了:袄袖把谷爸穿破的夏季的的确凉裹袖衬衫的裹袖拆下来缝到自己棉袄袖口里头,扣上扣子就可以挡风;裤腿干脆缝了个三寸宽的棉裹袖一样的东西裹到脚腕,扣上扣子就成。这么一折腾,就觉得挡住风了,效果大好哇,使得谷秀莉怀疑自己觉得钻风纯粹是心理感觉。
后来谷哥回来,说自己脚后跟冻了,一着热就痒痒得难受。暗红的冻伤处用手一按颜色就呈青白色。
谷妈取了一苗秋天收获后藏起的干茄秧,撅成二三寸的段加水熬煮后,让谷哥用茄秧汤洗脚。周六晚上一次,周日上午一次。基本上洗两次之后就好了。
谷妈想起四女儿的那个小棉裹腿,忙问谷哥要不要也缝个。谷哥看过四妹子的杰作,佩服之情如小河流淌,深深的觉得妹妹聪明:脚冷的时候脚腕也是冰冰凉的,要是有个棉护腕,脚肯定也能暖和点。于是请谷妈缝制护腕。
谷妈为儿子暖和,干脆找了块做完羊皮大氅剩下的羊羔毛皮的边角料,拼成两块三寸半宽八寸半长的毛皮内芯儿,外边用蓝布做套子,缝上扣子扣门。谷哥喜滋滋的裹到脚腕。
两个礼拜后谷哥回来说这皮护腕顶大用了,脚没再冻,而且以前骑自行车风飕飕的从脚腕往上窜,现在可挡风了。于是谷妈给孩子们一人缝了一副棉的脚护腕。
……
冬季是农家妇女们最闲的季节,主妇们收拾完家里,或是拿点针线到相熟的妇女家串门儿,或是等别的妇女来自家串门儿,既热闹又不耽误活儿。也有那爱玩的凑到一起顶骨牌,不玩光看的也有,天天去看人家玩也看得上火儿,一到时间就在家呆不住了。
而对于谷妈来说,冬季是个忙着裁剪缝纫的季节——大人孩子要做过年的衣服了。所以一入冬,谷妈就忙开了。几乎天天有来裁衣服的。外村的人们有时三四个相跟着来,好几件儿衣服一气儿量好了剪开,约好日子来取。
没人来裁剪衣服的时候,谷妈就开始轧衣裳,天天忙得连轴转,晚上得十一点多才能休息。
看着谷妈那样累,谷秀莉心里很难过,可是除了帮着做饭洗锅,缝纫上的事她也没别的能帮的上的了。
后来一想是不是可以帮着锁扣眼呀?跟她家老娘一说,她妈是连连摇头哇,直说不行不行。
磨了两天后,她干脆用事实说话,当着谷妈的面把一块布条剪了个一字口,拿着针线开始锁扣眼。等锁好了递给她妈,问能不能过关。谷妈看了犹豫了:论针线的话的确能帮忙了,可是毕竟是小孩子,万一返工的话就能看得出痕迹来。
罢了,先让孩子锁裤子门襟的扣眼吧,那里就是差点也成的,何况四女儿锁出来的扣眼很能看过眼去,就是慢了点儿。等做熟了再锁褂子扣眼。
就这样,谷秀莉也忙起来。
在学校的时候,她依然是做完现在的功课再做下学年的作业,好在现在的孩子作业不多,也就课本上的和练习册的那点,其它参考书一概没有。
回到家帮着做完家务,就锁扣眼钉扣子。后来谷秀莉又想出了一招能帮得上她妈,那就是把她妈要缝纫的两片布对齐以后,她先针脚大大的针码长长的粗缝一遍,等她妈缝纫的时候就不用花时间对齐啦。
开始谷妈不以为然,说省不了多少工夫,后来觉得这样挺省心的,也就由着谷秀莉折腾了。
冬日的北方,没风就是好天气。
于是,天气晴朗的时候,谷大姐也抱着胖墩儿子来帮忙,一般她的任务是给涤纶之类的料子布码边和烙(熨)衣服。不过后来在谷秀莉的极力劝说之下,谷妈就把缝纫衣兜盖啦,裤兜,领子之类的小零碎活儿交给谷大姐拿回她家去做好,等谷二姐放学回来时再带回来。
至于谷妈担心的针码不一样大啦,线不一色啦,丢了之类的问题,在试过两次之后,谷妈就不再担心了。于是这个冬天,因着一大一小两个帮手,谷妈自觉省事不少。
这天下午谷秀莉放学回来,一如往常进门先安顿着做饭。等稀饭开锅加了几跟木棒之后就上炕锁扣眼钉扣子。
手里忙乎着,嘴里问询谷妈今天有没有来剪衣服的,说什么新鲜事儿没有——自打有一回谷妈转述了来裁剪衣服的人讲的新闻后,谷秀莉天天得问问她妈人们讲没讲新鲜事。于是忙了一下午的谷妈边歇息边说了一件下午刚听来的事。
下午有住在公社的两个女人来裁剪衣服,说她们村儿的一个女人可喜欢顶骨牌了,开始到别人家玩,后来邀请人们到她家玩。就那样天天后晌一屋子的女人,看的人、玩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吵个不停。
那家的男人偏偏不喜欢热闹更不顶骨牌,劝自己老婆别玩他老婆也不听。于是女人们一去那男主人就躲出去了。可天天往别人家里躲也不是个事儿呀,又不能明说不让女人们来他家,于是那男的就想了个办法。
这天后晌又是来了一屋子女人,男主人就说我给你们烧点水喝吧。人家专门儿抱了一捆湿树枝,湿柴烧不着就用力的拉风箱,烟冒了一屋子,呛得女人们呆不住,没办法就转移到别人家了。
可没人能想到那男的是故意的,还说那男的好心好意的给烧水,结果没喝上。于是第二天女人们又去了那家。
这男的一看又来了,也不能天天烧湿树枝,那就来个更厉害的,炕辣椒捣辣椒吧。
村里人把辣椒放到锅里,用小火使辣椒慢慢焙干,端起锅晾凉了以后辣椒脆脆的,放入捣辣椒的铁钵里,用铁杵几下下就捣碎了。
那男的为了见效快火大了点,辣椒烤焦了,呛得女人们咳嗽个不停,到了院里也不住声的咳。当然,男女主人也陪着咳嗽。
这么一来,有那心眼灵的就背过那家的女主人说,是不是人家不想让咱们到人家家里呀,这头天请你吸柴禾烟第二天请你吸辣椒儿烟,再去人家家里不定得咋整治你!快甭去了;那个说我咳嗽得今儿脯子还疼哩,不管咋的我是不敢再去啦。于是女人们就另寻场地了。
而来谷妈这儿讲这事的女人当初也是吸烟者中的一员啊。
新鲜事儿讲完了,谷秀莉听得大笑:这么简单有效的招数那人怎么想到的呀,真是聪明。
哎呀呀,天天听这么一则笑话,笑上一通,即使不能十年少,也有助于缓解烦恼焦躁哇,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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