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虹和老程下了车子，司机小王忙着往下搬运行李物品。三队的几位技术人员急急忙忙跑出来迎接赵虹们。
赵虹和人们寒暄了几句，没看到队长王斌的影子，就问道：“王斌队长呢？”
“嗷，在陪客人吃饭。”一个人回答道。
陪客人吃饭？赵虹有点不解，勘探队野外作业风餐露宿还有人找到这儿来吃饭？
赵虹随着人们走进办公帐篷后，三十岁不到的王斌急急火火的赶了过来，笑呵呵的握住赵虹的手：“赵总您好，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一边说着一边打着酒嗝，一阵酒气扑到赵虹脸上。赵虹躲闪了一下，也笑着说：“王队，好久不见啊。你忙的很啊？老大姐跑这么远来看你了，你都不迎接一下。”
“恕罪！恕罪！赵姐。小弟不是有事吗！驻地村的领导来了，小弟总要陪一下吧？嘿嘿、嘿嘿。”王斌摇晃着赵虹的手嬉皮笑脸的回答。
“别光握住我的手，还有人家老程呢？”赵虹从王斌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给王斌递了个眼色。
王斌“嗷”了一声，赶紧回过身去和老程寒暄。赵虹在他身后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说：“王队啊，咱局里可是有规定的啊，作业期间是不允许喝酒的，你个队长可要带个好头啊。”
王斌快速转过身来一个立正敬礼大声说道：“报告赵总工，本人今天特殊情况，下不为例！本人保证！”
老程接了话头说：“保证个屁！你是次次保证，次次违反。赶紧喝你的酒去吧，给我们安排个便餐就行了。我们也饿极了。”
“好好，马上，马上。”王斌知道赵虹和老程不喜欢酒场，也不再客套，接着就吩咐女文员冰儿去伙房安排三人的午餐。他又和三人嬉闹寒暄了几句后就折回酒局去了。
午饭之后，赵虹、老程没有休息就展开工作。他们的任务是核实勘测三队的主要勘测数据，确定具体的煤层位置、煤储量，查勘现场确定开采位置、坑道口以及今后煤矿的大体布局，为省政府决策提供基础建议方案。
赵虹安排老程带领三队的几个技术人员开始核实一大堆的数据材料，再由她审查签字。自己先领着王斌和几位测绘人员到煤田现场实地查勘开采位置。
赵虹一帮人来到山坡前。
根据王斌的汇报，赵虹发现，坐标明确标注，煤田所在的区域横跨Ｄ市和相邻的S市两个地区。煤层的大部分位于Ｓ市一侧，小部位于D市所辖的立山市一侧。中间是南北贯穿的两地市分界公路——９１号省道。D地市一侧风景优美的立山主峰阳面怀抱里的肥沃良田，Ｓ地区一侧则是山石横陈，长满茅草的山地丘陵。而且，丘陵往北不远处就有一条铁路支线通过，然后连接到Ｓ市的火车站。
从环保、节地、交通、管理诸方面考虑，不用深分析，很简单：正确的立项方案建议就是——建议省政府将煤矿定位在Ｓ市一侧，明确不过的优势连论证的必要都没有。
赵虹二话不说，向王斌招了招手说道：“王队，撤了，很清楚的问题，回去写报告。”
王斌犹豫着不走，凑到赵虹跟前问道：“赵姐，报告怎么写？给俺透露透露？”
赵虹疑惑地看看王斌回答道：“好你个王斌，怎么写？你是老勘测了，你说怎么写？”
“赵姐哎——，我是问你想把煤矿定位在Ｄ市还是Ｓ市？”
“还有疑问？Ｓ市啊！”赵虹说完，拔腿就要回撤。王斌却拉住赵虹的衣角说道：“姐哎，你看人家陈村的陈书记为了我们跑前跑后的大半年了，你就不能照顾照顾？”王斌说着还向跟着的人群后面招招手。接着，两个陌生人讪笑着跑到赵虹的跟前。
赵虹这才知道，原来跟着的几个陌生人不是勘测队里的，是立山市陈村的村干部。她有点生气。按照规定，政府不授权，地质部门是不能泄露勘测数据和所有勘测结论的。地方人士更不得参与这些建议案的分析起草事项。
“这个王斌！胡闹！”赵虹气恼的看看王斌，但守着众人她不好直接就批评他，只能把话咽到了肚子里，压住火气对王斌说：“王斌啊，你注意工作纪律啊！还有要顾全大局啊！”
“赵姐，你就决定把煤矿定位在陈村吧。也算是照顾照顾陈书记他们村，让他们受点益。”陈村的干部不敢说话，王斌还是冲到头里来求赵虹。
赵虹看到王斌这么不顾纪律，守着陈村的人这样讲话，就不满地诘问道：“王斌，你什么意思？”
王斌苦笑着不放弃一丝希望地继续粘缠：“赵总，定在哪儿不一样？反正陈村的领导在，Ｓ市的人有不知情。是吧？”
“是啊，赵总工。怎么说你们地质局还住在Ｄ市，怎么着也有点照顾吧？”，“就是啊，赵总工，人情总是要讲的吧？再说了您和我们方书记还很熟。”陈村的两个村干部围过来，一呼二齐的说。
赵虹明白他们所说的“方书记”是指的方晓松，心里明白是王斌“吃了人家的嘴短”违犯纪律，把一些不给透露的信息都透露了，心里的火气更大了。但是，在这里还不能批评他，她只好忍耐住指着两位当地人温和地问王斌：“王队，这二位是……？”
“啊呀，对不起赵姐！对不起！您这一来，我一激动忘了介绍了。老陈、老李，这位是我们局最美的技术权威赵总工程师；这位是陈村的书记老陈，这位是村主任老李。”王斌赶紧拱手作个揖，嬉皮笑脸地分别把三人做了介绍。其实，他不是忘了介绍，是没敢介绍。因为技术勘探本来是不允许外人参与的，况且还是关联村。
赵虹礼貌地和两人依次握握手，首先阐明态度：“陈书记、李主任，我不是什么技术权威，我只是一位普通的工程师。按说，你们二位是不允许参与我们的技术勘探和研究的，一些数据资料也不允许透露给你们。请你们谅解，这是我们的工作纪律。但是，既然已经如此了，我就和你们聊聊。”
两位村干部赶紧点头哈腰的陪着笑：“明白！明白！理解，理解。”
赵虹看看两位接着面朝二人说道：“陈书记、李主任，还包括王队啊，地形现场你们都看到了，煤田的分布你们也知道了。您们看啊，首先，煤田主要是分布在Ｓ市一方，只有一个小的脚伸入到您们这一方，对吧？最主要的是，您们这面是肥沃的良田，又紧邻着村庄。煤矿一开建就要把你们这片良田全部占用了，而且还会侵占到整个村庄。Ｓ市一方，情况在这里摆着，我们很明白就应该把矿口建在，呶，那一边，大家看啊——”赵虹扬起手臂指着远处一千米左右的一片长满茅草的山坡，对大家说：“那片山坡的乱石滩上。您们看，那片丘陵状荒坡，土质极差，不宜于作物生长，而且远离村庄，东面紧邻公路，西面不远是一条铁路支线。您们说，应该怎么办？”赵虹停住话挨着看几位，等着让他们自己回答。老陈和老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静了一会，陈村的书记老陈吞吞吐吐地说：“我们不怕占地，也不怕迁村庄”。
赵虹一听就瞪着王斌问道：“王队，你是搞技术的，按照规划原则，你说呢？”王斌也张口结舌，只好挠挠头皮低下了头。
赵虹见王斌不说话，只好自己接着说：“最基本的规划原则，我们得考虑节约耕地吧？节约耕地可是一项基本国策吧？我们还得考虑尽量不迁村不扰民吧？再说了，就算你们不怕扰，我们也得考虑村庄动迁的工作量和难度吧？就算你们没有动迁难度，不考虑工作量，也得考虑搬迁费用吧？这笔动迁费用，不管是国家出还是企业出，总是一项不必要出现的浪费吧？另一个因素，交通运输。如果煤矿建在你们这一面，得需要修建跨越两个地区的铁路分支吧？就算是这段铁路很短，咱们忽略修建这段铁道的建设费用和多占的土地，政府可还要考虑两地的协调和可能产生的纠纷吧？嗯？好好想想，你们自己说？”
道理摆在这里，陈书记听了无言以对，只好转过身去低着头踢打脚下的小石子。但是老李还是说道：“啊，赵总工，你就大笔一挥照顾照顾我们陈村吧！啊？让我们受受益，我们陈村人永远忘不了你。”
“李主任！”赵虹继续稳住性子但是开始严肃说道：“你也是老党员了，工作纪律你总会知道吧？我大笔一挥？你认为这么简单？我大笔一挥就给国家和地方造成多大的损失？你们应该清楚！再说了，出了问题我是要负责的！这么明摆着的有利和不利条件，我无法瞒天过海啊。你们回吧，啊，这件事我无法更改！请你们谅解啊！你们请回吧。”赵虹拍了拍陈书记的肩膀，示意他们回去，然后就转身往勘测队的帐篷走。
那个李主任见自己的劝说无效，又过去推了推王斌。王斌急忙赶上赵虹复又抓住赵虹的衣角不依不饶：“赵姐哎——，你总得考虑考虑陈村的群众利益吧？你总得考虑考虑Ｄ市的利益吧？啊？”
“王斌！陈村的利益我们考虑，Ｄ市的利益我们考虑，Ｓ市的利益呢？Ｓ市不是中国的？国家的利益呢？老百姓的长远利益呢？”赵虹瞪着王斌一字一顿的大声说，她忍无可忍，终于发了火。这个王斌怎么了？在这种场合怎么这样说话？纪律观念一点也没有了？
“赵姐，你总得先考虑一下Ｄ市还有个郝，郝，郝书记吧？”王斌嗫嚅着说。
“王斌！”赵虹一听王斌竟说出了这样毫无原则和分寸的话，这是往不搭边儿处的乱扯！还牵扯了个人隐私！她又气又羞，几乎喊起来地猛喝一声，接着大喊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这是胡扯！胡说八道！”一向文弱温和的赵虹这一嗓子把王斌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抓住赵虹衣角的手。
“王斌！你说的什么话？啊？你是老地质了！你怎么会这样对待工作？你还有没有一个技术人员起码的职业素质？你还有没有一个工程师的起码良心？”赵虹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也不再给他留面子了，继续喝问着王斌。声音就像喊叫一样，喊完以后拔腿就走了。
赵虹气呼呼的回到三队营地帐篷，一下子坐到办公桌前，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王斌今天怎么了？在这里扯出郝方印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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