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八年,莫州,名山城,离越镇。
“喝!哈!”睡了一夜的太阳刚刚准备用阳光笼罩这座位于莫州西部的小镇,武馆大院里的少年们整齐的呼喝声就已经先叫醒了熟睡的人们,公鸡犹豫了许久,终于也不甘落于人后仰着头高亢地打起鸣来。
镇上主街两侧的店铺陆续开张,挑选菜蔬的顾客与伙计谈笑着讨价还价,然后装车便向东而去。
在这座不足二百户又不太富庶的小镇里,每家每户基本都以农作为生,从地里打下粮食、蔬菜来卖给名山城里的大户人家,又要上交给随朝名目繁多的各种税,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来。
但是镇里每户人家都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考到正道武馆,然后经过不断磨练最终成为一名光荣的随朝士兵。
随朝各地全民习武的风潮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随着发展壮大,人们不再满足于普通的强身健体,转而寻求系统的学习武艺,因此就算再小的城镇乡村都武馆林立,互相切磋竞技。就在三年前离越镇还有着多达四家武馆。然而同样是在三年前,全国各地的武馆突然在一段时间相继倒闭,有的武馆里的所有武师都消失无踪了。
有江湖传言说是因为各地普通民众的武术水平越来越高,激起了山贼、土匪们的恼怒,最终用江湖令悬赏除掉了大批武师。同时还有另一种传闻是随武帝觉得民间习武风潮影响了统治的稳定,因此秘密下令抹除了大批武馆。一时间武师们人心惶惶,有的放弃了武馆关门歇业,有的费尽心思归附天贤会汉云堂寻求庇护,有的甚至干脆自己也上山当了土匪。
虽然武馆关馆风潮也波及到了离越镇这个本远离纷争的小镇,一夜之间三家武馆同时关闭,但是这家正道武馆坚持了下来。生意原本就是全镇最好的正道武馆,从那时起成为了全镇家长心中望子成龙梦想的唯一寄托。
“手抬高!保持住!”看起来就十分孔武有力的总武师站在庭院当中,双手背在身后紧盯着少年方阵中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两个略显瘦弱的武师穿梭其中纠正着出拳不到位的孩子。
武馆的房门上挂着一块匾,端端正正的写着“正道”二字,房前院内铺满了整齐的白色石砖,正中立着一个披着铠甲的木桩;院中是八名表情认真的少年左右击拳,其中有男有女却动作划一;靠近高墙是两排兵器架,崭亮的刀枪剑戟排列其上,整个演练场唯一显得突兀的是这位总武师只有一只眼睛。
而正是因为这位独眼武师,离越镇的百姓才如此热切地盼望自己的孩子能够考进这座武馆。
独眼武师名叫熊硙,就出生在离越镇,父母都是镇里的普通农民,年少就拜师学艺离开了家,听说边州开战自己就入伍参了军。等到熊硙终于衣锦还乡的时候,他已经是大随士兵中百里挑一组成的禁军卫队的一员将官了。而他这时候才从四邻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父母早已经被流寇杀死了。心灰意冷的熊硙申请调离皇城,投入到了剿平叛乱的第一线,亡命冲锋只求战死沙场的解脱,就这样他丢掉了一只眼,刚刚四十岁的他也以此为理由告老还乡。
回到离越镇之后,熊硙考虑之后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一家武馆,取名正道。他的武馆与别处不同,只接受七到十二岁资质出众的孩子,学时三年,并且不收任何的费用。他的想法一是为了让资质出众的孩子不必离家老远就能习得一身本领,长大后可以守护自己的家园;二是自己无后,想要通过武艺的传承延续熊家的火种。
起初,大批城镇附近慕名而来的大户人家家长都带着孩子来,期待曾经栖身皇城的熊将军能提升自己孩子的武艺和眼界,结果却没有一个孩子得到熊硙的认可,一时间气愤的家长们都觉得熊硙根本没有打算收徒弟。直到他收了第一名徒弟,体弱多病的庄木匠家的小儿子,大家瞠目结舌。而在三年之后庄清顺利出师,加入了随军并且在五年后当上了名山城城主的护卫将军,所有人都对熊硙的眼力甘拜下风,赞不绝口。
院中操练完毕的八名少年被武师领着进到屋内,五名看起来明显要年纪大一些的少年从正厅中依次走出,逐个站定在熊硙面前。
“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熊硙审视了一会,神色复杂地开口说,“我很怀疑你们能不能通过最后的考试。”
出乎意料的是五个人都笑了起来。最右边的瘦削男孩先开了口:“师父,你年年都这么说吧?”
熊硙走过去摁住了他的脑袋向下压,狠狠地说:“杜由你这小崽子就喜欢顶撞师父,没点教养。”
“哎呦师父,哎呦别使劲,疼!哎呦我错啦!”杜由抓着熊硙的手求饶。
熊硙哼了一声这才松手,然后接着说:“你们知道在你们之前的六届师兄全部都顺利出师了,但是你们绝对不要把通过最后这项考验看得太轻松。今年我的考验形式与以前都不同,你们先最好做足心理准备。”
五人中唯一的女孩向前迈了半步,熊硙冲她点点头,说:“讲。”
“师父能不能说一下是什么类型的任务,是格斗还是竞赛,我不希望和他们一起做什么任务。”
“切~~”话音未落,杜由发出了一阵怪叫。
“明天你们就知道了,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个考验是在镇外,可能会用几天的时间。今天给你们放一天的假,去准备考试用的东西吧。”
听到可能花费好几天,五个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又听到今天放假,杜由更是跳了起来。
“去找夏教头领盘缠吧,钱不多可别乱花,记得太阳落山前回来。”
“不怕!宋大财主家肯定会多给我们些银子的啦~”杜由说着把五个人中最胖的男孩紧紧搂住,男孩也得意的仰起头来。
熊硙看着两人胡闹也不说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望向一直闷不吭声的两个男孩:“易鸣,罗修年纪是你们中最小的,你尽量和他走在一起知道吗?”
“他们两个好着呢,师父你就放心吧。”不等他们回答,杜由就抢先一嘴。
“是的,师父放心。”易鸣虽然年纪是五个人中年龄第一大也是长得最高的,面貌清秀,英姿飒爽,平时是几人里的领袖人物。他知道师父话的言外之意,想让父母早亡的罗修和自己的兄弟情更牢固,不要走上歪路。
罗修从记事起就没了爹娘,只是跟着身为江湖郎中的爷爷弄些假药到处坑蒙拐骗。虽然没有治死过人但总是用些假药糊弄,甚至干脆用河水,整日如过街老鼠一般东躲西藏。最后听说了这家不收费的武馆,罗修就被爷爷送到了这里,自己却从此杳无音讯。
当时仅仅七岁的罗修从那一天起就感觉自己因为碍手碍脚而被爷爷抛弃了,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整天闷不吭声。熊硙担心压抑的罗修会走火入魔,平时对他多加关照,同时也让易鸣多多照顾他。
“易鸣、杜由、梁沫、宋大勇、罗修,祝你们一路顺利。”熊硙微微一笑,拜拜手示意夏教头打开门,转身就往馆里走去,五人领了钱撒着欢就跑出门外去了。
夏教头望着五人的背影关上了铁门,也走到了熊硙旁坐下,望着喝茶的熊硙说:“这五个小家伙一走,我们这又要冷清许多了。”
“哈哈,是啊。”熊硙仰头笑了起来,把茶碗放回到桌子上,接着说,“特别是杜由这小子,话说起来就没完,烦透他了。”
“只不过梁沫这丫头和他们四个师兄弟关系不太好啊。”夏教头有点担心的说。
“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嘛。”
“怎么我知道的情况和你们不一样啊。”一个女教头从门外也走了进来,边走边说。
“哦?罗教头这话怎么说?”
“我知道她心里可是喜欢着一个师兄弟呢。”罗姓的女武师笑着说。
“这样啊,”熊硙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易鸣和梁沫性情坚毅,杜由和宋大勇心胸开阔,我最担心罗修会走上邪路啊。”
听着熊硙的话,夏教头和罗教头也若有所思。
且说五个少年跑到了镇子上,因为三年都关在院子里,现在见到什么都十分新鲜,杜由仗着自己的轻功好大呼小叫地上蹿下跳,道两边的商贩又气又笑地骂道:“草蚂蚱你不是进了正道武馆要当兵去了吗,怎么还这副德行!”
五人当中只有杜由是出生在这个小镇,而且他在很小的时候轻功天赋就展现无疑,加上性格乖张,经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让他父亲到处给人家赔不是。可是孩子实在太小,人们也不好意思与他计较,只能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草蚂蚱”,意思是说他总惹是生非,是农家的害虫。没想到杜由对这个外号很受用,逢人就这么介绍,渐渐在镇子周围都传开了,后来熊硙听说了他的轻功,邀请他来到武馆,这才解除了镇子百姓的“心腹大患”。
听到五人造成的响动,原本在前面挑选菜蔬的一个佣人模样打扮的男人凑上前看,然后哇的一声扑到宋大勇的身上。
“少爷!少爷!你可算是出师了!宋家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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