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们开门的人个子中等,皮黑眉毛粗,长得很正,看起来是一身的力气。大约是刘珍的丈夫。
房门紧闭着,院子里摆了两个小凳子,男人手一指:“坐吧。我去倒点水。”
不一会儿从偏房里端出两碗热水。温泉捧了,冻僵的手终于恢复一点知觉。碗很干净,很快一口气喝完了,身子总算暖和起来。忍不住惬意地叹息。
丈夫收了碗,放在地上:“找我们干啥?”
温泉柔声把来意说了。
丈夫断然拒绝:“这个我们帮不了,珍儿她病了。输不得血。”
“哦?”温泉道:“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艾滋病。是在医院输血染上的。”说着红了眼眶。“世上恶人那么多,珍儿从来心善竟然也摊上这样的事!”
温泉和张佑庭面面相觑,无话可说。不是她不相信眼前的人,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唯一的希望彻底破灭的现实。
“我能去看看她吗?”温泉试探着问。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你们都滚出去!”丈夫大叫,往前跨了一大步,张佑庭见情况不对,立刻向温泉身前冲。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温泉被那丈夫的手掌挂了一下,立刻感觉侧脸火辣辣的疼,手一摸,流血了。脸颊上那道疤被挂掉了。
张佑庭一见着血,马上暴起就要揍那丈夫。
门里终于出了声:“别打架,要进来看看,就进来看看吧。”
门里虽然昏暗,但也算干净。珍儿开了灯,坐在床沿,脸色枯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对着温泉招招手:“你得了啥病?”
张佑庭拉住温泉道:“白血病。”
珍儿说:“能治吗?”
张佑庭点了点头。
珍儿叹了口气:“其实你们来我挺高兴,我们很久都没见过生人了。不过也真没什么好招待的。有病要好好治,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能活多久是多久。一想到自己要死了,就跟丢了魂一样,有什么用?好好过日子才是正道。”
“你比我幸运。你还能治。”
……
临走前,温泉拿出些钱。丈夫始终不愿意收下。说是没能帮上忙。
温泉说:“这没什么。再怎么说,我跟珍儿流了同样的血,也是缘分。”
珍儿忽然在屋里笑了句:“那就收下吧!慢走不送。”
丈夫将他们送到门口:“天晚了,下山小心。”
温泉一心上山时也并不觉得多么累。此时才觉得疲惫。她只想到处转转,找个地方整理下思路。
张佑庭跟在她身后。上山容易下山难,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她从没有见过刘珍这样的人。她本以为这样的生活离自己很遥远,真正接触到才明白其中的辛酸。
有钱很好,幸好她是个有钱人。当然健康更好,可惜自己生病了。她想,爱情也很好,刘珍的丈夫对她这么好,虽然又病又穷,她也会觉得快乐吧。
她忽然想起Daniel。她又病又穷的时候,最后还是Daniel来到她身边。这世上曾有一个人或许是爱她的,对她很好,甚至愿意为她死,可惜他真的死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山坡上,薄薄的雪覆盖在枯黄的草丛之上。她站起身,又继续向前走,她想,她要小心不要脚下一滑跌落到悬崖里,这样就必死无疑了。尽管她已经必死无疑,她却想要捡个好看的死法。
她的头被冷风刮着,又冷又痛,涨得快爆炸了。脑海里迅速地滑过各种各样的片段,她却没有功夫去仔细看那到底是什么。因为她要注意脚下,一个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她也不能停,如果停下来,或许很快就冻僵了。当然也没有时间后悔自己的任性,跑到这种地方遭罪。
张佑庭想上前搀扶他,却是自身难保。温泉此时心情太差,他不想违背她的意愿,也不想她不开心。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却还是想要纵容,这种心情,很难说。
行走变得很专注很机械,于是也变得容易起来,她盯着脚下的路,一点点挪。东方泛起了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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