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有的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自然能从这些文字中听出战争的惨烈来,一时没有人接话。
“江陵杜帅杜相公呢?朝廷总要伸出手来吧!”有人语气生硬地说道。
“朝廷有朝廷的难处,汉水的藩镇也不是安分的主。前一个月,杜相和襄州的刘觉荣在荆门大战了一场。刘觉荣折兵五千,大败而回,这才算是安分了不少!但是朝廷也没有余力急攻蜀中了,这场面还得咱关陇自己度过去,扬忠衍话说的很是直白,语气中也没有把自己当成朝廷的监军,但是一字一句都是在为朝廷开脱,自然有人不满。
下首一个武将站起来讥讽地说:“朝廷在江陵驻兵十余万,难道就连一兵一卒都拿不出来?莫非要坐视我们和蜀军……?”
眼见话头要引到一个危险的地方,陇西骑将白行悦连忙把话题引开道:“如果大王下令让长安重赏凤翔守军以激士气坚守呢?只要能多坚持一段时间,撑到大军奔回凤翔,看他锦屏山萧元昊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某戎马一生,还没有怕过谁呢!”
“不可!”所有人一起回头见是扬忠衍铁青了面孔说:“往日里大王的私赏大家另说,从今以后要多看朝廷的决断,大王也要斟酌斟酌了。”
“扬任扬知节,关陇名将,力足能保凤翔不失,所以在朝廷处置未下之时,大王最好不要轻易许下重赏大军的承诺了!”
扬中衍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不少人却悚然一惊,上面这几句话从江陵扯到凤翔,从坚守说到赏赐,说的好像半点条理都没有,但是却不断的在朝廷、关陇、陇西王这些字眼上打转,在座的人都不是傻子,也知道自古宗室大将最是招人主猜忌,难道……。
许虞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打断了不少人危险的猜疑。“蜀中这次来的不是豺狼,而是猛虎!不过蜀地虽然富足,但是满打满算不过带甲二十万,按照成都贼王匡的性格,镇成都的三万人是命根子,等闲动不得!在东面防守杜相的几万人料想也不敢动,就是把老本都掏出来了,最多也不过十万之众。但此战如果一旦不利,他立时就是倾覆之势,再难有所挣扎,诸君!天下事在此一举,且看蜀中如何?
“可惜啊!可惜!”张释之悠悠叹息了一句,倒是把不少人都给弄糊涂了。贺知勉小心地问:“大王在可惜什么?”不少人也抱着同样的疑问看向张释之。
“本来出金城,跃马河西。我还准备与诸君一道,去武威、张掖、敦煌,与凉州的高文泰“会猎”,见识下蒲昌海,见识下流沙,见识下胡杨,见识下“凉州大马,横行天下”的胜景。可惜啊!如今事发突然,我的脚步只能停在这金城了!”
李神俊大笑道:“凉州鞭长莫及,大王且置他于度外吧!高文泰向来奉朝廷正朔,以忠臣自居。他日大王平定了巴蜀,只须派一介使节去凉州,召之即来。即使他不来也没有关系,关陇军的将士自会去找他“会猎”的!”
“哈哈哈哈”众人一齐放声大笑,连同扬忠衍也是开怀捧腹,似乎刚才的危险话题并没存在过一样。
张释之豪迈地说:“事已至此,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王敦彦、扬守诚,白志存何在?”张释之收起笑容,凛然下令道。
“末将在!”三将拜倒在地。
“命王敦彦为大军前驱清道使,与衙队将前锋杨守诚,骑将白志存,率五千精骑于今日出发,扫荡沿途道路,此去凤翔,一路想必不太平,但是我给你们三日!三日之后大军驰援凤翔之时,务实一路太平,澄清匪患,敢有迁延定斩不饶!”
“诺,大王就瞧好吧,三天之后,自此东去凤翔,一路烟尘不生!”王敦彦慨然领命,带着三将出门而去。
许虞、吴骈、贺知勉、高浑等幕僚闻言一惊,不复议论,与关陇军帐下诸将一道俯首待命。
“军容使!”张释之没有继续下命令,而是一转眼望向了扬忠衍道:“军容使说的对,的确这军中不应该以私恩滥赏,烦请军容使见证,孤代朝廷大赏三军,以激士气如何?”
陇西郡王平素待人温和,多以“我”自称,但此刻以“孤”自称,已然表明自己的决心。
扬忠衍定定地看了片刻,微笑道:“大王乃帝室至亲,代天子扶定关陇,自然可以代朝廷大赏三军!”
张释之坦然一笑:“下令将军中所有布帛财物尽皆犒赏三军,与诸军商定,三日为期。三日之后,大军回援凤翔,若有敢有迟延不定者斩!敢有乱我军心者斩!”
这道命令以孤与扬军容的名义共同署名。张释之最后补充了一句。
“诺!”堂中诸人一齐大声道。远处薄雾消散,一轮红日高悬于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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