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远的精神这些天来,委顿了不少,花白的头发,全然白了。他在紫云别墅的阳台上,晒着太阳,一边守着也在晒太阳的许紫衣。
许紫衣还没有出院,可是,唐家远嫌医院的条件不利于病人恢复,于是,提议把许紫衣接回家中静养,只让医院派专护人员来做定时护理。
阳光暖暖地照在大地上,冬日的花草也由于阳光的普照而露出了几分娇媚。景色看起来,有点像春天。可是,唐家人的心情仍然是冷寂的。
许紫衣笑笑地看着阳光下的风物,一直笑着,就这一种表情。唐家远看了心酸不已,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程雪推开玻璃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条毛毯,走过来,披在许紫衣身上。
“妈,景色好美啊!”程雪俯下身子,轻声呼唤着许紫衣。
许紫衣一点反应也没有,仍自笑着,嘴角流下涎液来。程雪抽出旁边备着的餐巾纸,轻轻地为她擦拭掉。
“妈,你饿了吗?天气好的时候,心情也一定好,心情好了,胃口才会好,我要于婶给你做点好吃的啊。”
许紫衣仍笑着,没有其他反应。程雪见状忍不住掉下泪来。唐家远摇了摇头道:“她这样子,是没救了。”
程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只会给唐家远带来消极的心态,于是,擤了一下鼻子,挺直了腰杆,道:“只要有耐心,妈一定会好起来的。”
唐家远的眼神果然亮了一亮,道:“真的吗?”
程雪道:“你那么爱妈,妈当然会感知得到。只要你经常呼唤她的名字,给她讲你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就可以唤醒她。”
阳光照在那一片花草上,还有周围的树木上,格外明丽。
唐家远望了望远方,振作了一下精神,准备按程雪的方法去做。电视上,里,大家都是这么做的,也许,那法子真的管用。
随后,程雪把唐念程和唐念雪,还有小天都接到了家中,一是方便照顾,二是为了增添家里的热闹气氛。
唐寒这段时间,也一有空就往家里跑,陪在许紫衣身边,对着她说话。因此,程雪也就多了些与唐寒相处的机会。
程雪每天都与于婶一起安排一家人的生活,所谓众口难调,甭管怎样,她们都得让饭菜饮食符合家里人的胃口。为此,程雪煞费苦心。于婶见程雪如此用心,就劝她道:“少奶奶,您甭操心啦,我熟悉他们的爱好,自然知道该做些什么的,你就放心吧。”
程雪边翻看买来的菜谱边道:“我是想做出几样妈爱吃的菜来。”
许紫衣想了想,道:“也是,太太这些天里真没什么胃口,原来爱吃的菜,现在也不爱吃了。”
程雪翻了一页,盯着一条做粥的方法,道:“我想给妈做点粥吃,既要有口味,又要有营养,还要好喂食。”
不错,现在许紫衣全得靠喂食,且喂的时候还要有千分的耐心,否则还喂不进。
如今的她纯然是个能吃东西的植物人。
粥做好了,完全是按书上的方法做的。程雪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真是不简单。
她把粥端到许紫衣旁边,逗着她,用羹匙给她喂食。可是,她就是不肯张开嘴,紧抿着嘴唇,咬着牙齿。程雪又是说故事,又是讲笑话,许紫衣就是不为所动。
程雪见原先那么精致的婆婆成了眼前这般模样,心里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这一幕被唐寒见到了,他默默地走过来,扶着程雪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程雪回过头来,伏在唐寒的肩膀上呜呜哭了起来,唐寒也禁不住掉下眼泪。两人伤感时,见许紫衣仍那样呆坐着。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声。程雪反应过来,道:“不好,妈要大便了。寒,你回避一下。”
唐寒在一旁,目睹了程雪为许紫衣接大便,处理脏物的过程,心里由是感激。待程雪忙完,唐寒又走到许紫衣身边,端起粥碗要给她喂食。程雪却拿手试了试碗外的温度,对唐寒道:“不行,粥冷了,我去热一下吧。”
程雪把粥用微波炉热过后,重又拿了出来。唐寒接过碗,用羹匙舀了一勺,放在嘴边探了探,感觉温度适中,便递到许紫衣嘴边,道:“妈,吃粥。”
可是,无论怎么样,她就是不吃。唐寒蹲得累了,侧脸对程雪道:“妈,这是怎么啦?”程雪道:“再多点耐心,她多少会吃一些的,让我来。”
程雪接过唐寒递过来的粥碗,半蹲在许紫衣身前,给她喂食。这时,唐念程从里面出来了,仍旧叨着个奶瓶,见了许紫衣,也不知她的情况,从嘴里抽出奶瓶就往奶奶嘴里送,还念着:“奶奶乖,喝奶!”
没想到,奇迹发生了!许紫衣竟张开了嘴,吸着奶嘴,吮了吮,只是由于奶瓶在下面,她没能吮到里面的奶。程雪与唐寒相视一下,破涕为笑。
唐寒抱起念程,使他的位置高些,要他继续给奶奶喂奶喝。唐念程觉得好玩,依着做了,许紫衣就像个孩子一样,吮了半瓶牛奶。
可是,为这半瓶牛奶,唐寒与程雪累得不浅。于婶见许紫衣会吮奶了,也特别高兴。于是,大家就把粥也放在奶瓶里,只把奶嘴钻大了些,让唐念程喂她喝。唐念程觉得好玩,喜欢上了给奶奶喂食。但是,不能耽误他看动画片。所以,唐寒又得花一些时间陪唐念程看动画片。
许紫衣并不只吃流食,如果唐家远给她喂食,有时候,她也会吃下一些饭菜,当然那饭菜也当做得非常精细才行。唐家远在给许紫衣喂食时,总会自言自语地说一些话,程雪听不清楚,只见他的嘴巴在动,而许紫衣依旧看着远方,眼神痴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少年夫妻老来伴,婆婆成了这个样子,还能得到公公的亲自服侍,也算是一种幸福吧。只是背后的故事有些不为人知的凄楚。
程雪知道其中的□□,可是,她不想揭幕。只怕幕布下面的真相太惨不忍睹。可是,她也不想再给杨蓉打电话。她几次打电话来,说要来看婆婆,都被她婉拒了。她接电话时,公公有时就看着她,她却把目光偏向一边。她不能让公公知道他和她闺蜜之间的事情,这不仅仅是家丑,更是她人生的耻辱。她尤其不能让唐寒知道这件事情,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她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不敢说出来,心中憋闷得慌。原来,她还可以将心事吐给杨蓉听,现在,她倒好,成了她心中最大的隐患了。杨蓉啊,你这是为了哪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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