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但是……”好像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反驳我，一诺开始了语塞。
“再说，你也可以买给姐姐妹妹穿嘛，”我趁虚而入道，“或者给同学——话说一诺你是学生对吧？”
“对啊。”
“大学生？”
“嗯，今年刚大一。”
“那么也可以送给室友嘛~”说到这，我终于确确实实地笑了出来。
虽然只有框架，但我还是勉强做到了。
“我只有一个室友啦……而且关系也……挺尴尬的。”一诺小声嘟囔道。
“一个室友？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明明分配进去的是四个人，但只有两个人住在那里……”话说到一半，一诺突然顿了顿，“总之……就算我送给她她肯定也不会收的。”
好像是察觉到了这种事不该跟陌生人说，一诺及时做出了总结性言论。
“那……姐妹呢？”
“表妹的话倒是有一个，不过……我们也不常联系，根本送不出手啦。”一诺的语气里有些无奈，“再说……我也不擅长应付她。”
——明明有着个可以配对的名字，却没有可以配对的人吗……
“……那妈妈呢？”我压下了苦笑问道。
“老妈如果知道我这样乱花钱一定会骂我的，我肯定不能让她知道啊。”仿佛是觉得我这么问简直掉智商，一诺的语气里有些嗔怪的意思。
“呃……”一时之间，我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了。
——这他喵该如何是好？这位名为“一诺”的少女的人际关系简直可以用“寂寞”两个字修饰啊！明明有着个可以配对的名字，明明有着一个可以配对的名字啊混蛋！
“其实……”
正当我暗自吐槽着一诺的悲催时，她却突然再次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我……挺想要个姐姐的。”
就像是想掩饰着什么一般，一诺的笑声比起之前牵强了许多。
6.
“……姐姐？”
“或者哥哥也可以啦。”
“这个有点难啊……你应该在出生前和父母商量一下的。”终于，我如愿以偿地笑出了声。
“怎么可能嘛？”一诺笑着说，“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一诺好奇道。
“为什么想要个姐姐？”
“嗯……”一诺稍微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我的表亲里面没有比我年龄大的孩子的缘故吧？”
“……这样啊。”
“小时候跟弟弟妹妹们抢完吃的之后，老妈总要把我拉到一旁说教一番。说我是姐姐，要让着他们什么的。”
由于她的语气很倾向于碎碎念，我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是吗？”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清了清嗓，“所以一诺你只是想要个可以抢食的人吗？”
“不是啦！”一诺嗔怪了一句，“我只是……”
下文中断的很突然，而且也并不是出于“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那种原因。
——拜托你不要等到说出口才注意到这些话不该跟陌生人说好吗……
气氛很微妙，一诺在收声之后仿佛也察觉到了尴尬，半天没有再开口。
而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谈回生意的话，可能会起到反效果，所以我也没说话。
分出神来后，身旁的那些杂乱的交谈声也传进了耳朵里。
工作着的，依然在工作。愁眉苦脸的，依然在愁眉苦脸。整个空间内除了嘈杂还是嘈杂，让我的头突然有些隐隐作痛。
——我究竟……在干什么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确确实实地忘记了自己的方向。
之所以说成是一瞬间，是因为我的神还没怔出去，就听到了耳机里传来的爆破音。
“……喂！”
“干、干嘛？”
“你在干什么啦？叫你半天都不回应。”
“啊……对不起，”我摆正了身姿，“走神了。”
“噗……不会吧？这么吵都能走神，你好厉害哦~”
我干笑了几声，没在这个话题上发表评论。
“对了，我想起来我想说什么了，”一诺笑了一会后，说道，“你的声音，很像一个声优诶。”
“……什么？”
“声优啦，就是……配音演员。”
“嗯，这个我知道的……”
不过，她这种说出口后才注意到用词比较小众的心态，也确实值得吐槽就是了。
“你知道的吗？那为什么不去做声优啊？”一诺似乎是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当即急匆匆地问道。
“我是说……我知道声优是什么意思。”
“诶——很有名的一个人呢……话说你看动画吗？”
“……偶尔吧……”我苦笑道。
出于“严谨”的角度考虑，我其实是不该让客户知道我的涉猎面的。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所厌烦，再说话题的重点本就不在我身上。
“好吧……”可能是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敷衍，一诺的语气有些小沮丧，“我是真的觉得你不做声优可惜了，因为你的声音确实很好听嘛……”
“是吗，谢谢你~”我附和道。
且不谈做声优发展下去的困难程度，我原本就是想要对现实妥协，才扔下了一切跑出来的工作的，现在跟我说这些浮云般飘渺的东西，实在是有点讽刺。
那股自我厌恶融合着指向自己的嘲讽，让我的心情再次蒙上了一层阴霾。
7.
“那个……”
“一诺……”
不期然的，我和一诺的发音重叠了。
“啊……你说。”
“没事，你先说吧。”一诺回应道。
“嗯……”我深吸了口气，“一诺啊，如果真的觉得不划算的话也没关系的，这件内yi……”
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把“其实就是块布”说出口。
“诶？为什么？”一诺等了一会后，见我确实没了下文后，才好奇道。
“什么……为什么……”
“我又没说不要嘛，”一诺说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个条件才行。”
“呃……”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条件？”
“再过两天就是我生日了，”一诺嘻嘻一笑，“你要送我件生日礼物才行。”
“诶，我……”
我他喵也是个穷比啊……不对，你就这样跟陌生人要礼物没问题吗？
“你不答应的话，我就不买了，哼。”
卧槽？威胁我……
——你以为我是这么没节操的人么？
“好，我送。”和脑中的胶着不符，我几乎是速答道。
“哼哼~”一诺哼着胜利的小调说，“内yi的话，就寄到我的学校吧，要几天啊？话说是货到付款吧？”
“我们物流很快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一边出着神一边说道，“确实是货到付款。”
“那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到了的话我会去学校收的。”
“嗯。”
“不过生日礼物的话，还是直接寄到家里来吧~”说完，一诺便开始详细地说起了她家的地址。
喂喂……这不太好吧？跟一个陌生人说自己家的地址……不过话说回来，本来交易就要走物流，不管怎么样都会知道的。
“啊……那你，生日想要什么呢？”
“随便啦，送什么都可以。”一诺咯咯地笑着说。
“但是……”
但是我穷的连自己都快养不起了啊……
“但是什么？”
“呃……不是实质的礼物，可以吗？”我一边生硬地下着订单，一边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
“不是实质的？什么礼物啊？”一诺好奇道。
“咳咳……”我清了清嗓，决定再次吹个牛，“其实啊一诺，我是个家。”
“诶？真的吗？！”
——当然是骗你的，我要是家的话还会来做这行吗……
“姑且……算吧？”老实说，这么自称确实让我心里挺没底的。
“然后呢？你要送我亲笔签名的吗？”一诺问道，“话先说好，我可不会花钱买你的书哦，你要送给我。”
“啊哈哈……”总觉得我把自己推向绝路了，“说是礼物，其实也最多就是写个叫做‘一诺’的角色而已。我也确实……没别的方法送你礼物。”
“这样啊，没关系，这个礼物我很喜欢~”听语气，一诺似乎挺开心的，“不过，可不能让我一句台词都没有啊！就算是龙套，也至少要说几句酷酷的台词才行。”
“这个……又不是什么大事。”
“哦对，还有还有，你可不要写个男朋友给我哦。”一诺又补充说明道。
“……为什么？”
“我还没谈过恋爱呢，才不要看到和自己同名的人名花有主。”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诺丝毫没掩饰语气中的小脾气。
可是……这他喵该怎么玩？
——要台词，又要形象丰富，又不要男朋友，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我尽力吧……”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最好有个姐姐！”就像是觉得她的要求时间有着限制一样，一诺再次抢言道，“双胞胎的话更好，而且要是很厉害的姐姐，能照顾我的那种。”
“往一个配角身上花这么多笔墨不太合适吧……”
“那、那又怎么样？”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一诺的语气有些不自然。
“好吧我记下了，要有酷酷的台词，要有个很厉害的双胞胎姐姐，不要男朋友。还有别的要求吗？”
“嗯……”一诺发出了思考的犹豫声，“还有！不要写成让人讨厌的角色！”
“什么叫……不让人讨厌的角色啊？”
——读者不同的话，对角色的解析也会不同吧？我怎么可能控制得了这个！？
“就是性格啦，不能是那种很讨厌的类型。”
“意思就是说必须会卖萌是吗……”
“呃……差不多吧。”貌似是觉得我这种说法太露骨了，一诺突然有些害羞。
“简直比主角还难伺候啊你……”
“……哼，成功的家在塑造配角上都是很厉害的，你既然是个家，就要以这个为目标奋斗才对。”
——我错了一诺，我真不是什么家，你饶了我吧……
“就先这样吧……写出来后要告诉我书名哦~”一诺“嗯嗯”了两声，“给我发短信就可以了，你知道我电话的吧？”
“啊……嗯……”
“说好了，你可不能赖账。”
——我他喵本来就是个骗子，为什么不能赖账？为什么为什么！？
“嗯，不会赖账的。”
“嘿嘿，那就这样吧~记得给我发短信哦。”
“……一诺。”
“嗯？”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道歉的话，却始终没能发出哪怕一个音节。
“没……没什么……”
“好吧，那就——祝你的大红大紫吧？我也想不到别的祝福语诶。”
“嗯……谢谢你，一诺。”
“不客气~”
8.
挂了一诺的电话之后，我发了一整天的呆。
整整一天，脑袋里都空空如也的。
或者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直到今天早上，我还觉得，我放弃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选择了脚踏实地地工作，就是逐渐走向成熟的表现了。
但其实，我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这么做和我之前之所以会写那些无人问津的一样，都是为了证明什么，才去做的。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无能。
又或许，只是想得到别人的认同而已。
9.
就“我所认为的”结果而言，我确实欺骗了一诺。
只不过，我身边的这些人，又是依靠着这种“欺骗”过着生活的。
既不是“非黑即白”的简单明快，也不是完全混合在一起的晦涩复杂。
而仅凭我，是没办法，也没资格否定我的公司，或者否定一诺的。
可能，这种黑中混杂着白，白中混杂着黑。明明黑白分明，却又相互交融着的排列方式，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颜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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