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气味判断,这似乎是咖啡。
房间不算老旧,而且给人一种似乎有人住的错觉。但可惜,房间里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祈关上门,向床边走去。
床头柜上放的果然是咖啡,从略微有些透明的色泽上来看,应该是纯咖啡。
——喝杯咖啡吧。
咖啡杯旁,依然有一张纸条。而在这张纸条的下面,放着一本厚厚的书。
黑色的皮质外套上写着五个英文字母“diary”,似乎是某个人的日记。
虽然感觉不礼貌,祈还是拿过了那本日记,决定翻翻看。
就咖啡当前依然散发着热气的状态来说,温度上应该还是很烫,祈并不喜欢喝过热的东西,所以就算她不抵抗,也不会立即去喝。
祈爬到床上,背靠着墙壁缩在角落里。
不知为何,她特别喜欢这种在角落里的感觉。
之后把日记放在双腿上,翻开了它。
日记记录的是一位旅行者的日常。它的主人似乎四处奔波寻找着什么,但一直没有找到。篇幅的长短不一,还有几页只写了日期和天气,没有任何内容。
所以也理所当然的,祈没从日记里得到任何有意义的情报,不过最初祈也没有这样期待着就是了。
抛开这些不说,日记的内容祈还是挺感兴趣的。
日记的主人似乎是个男人,他一直在寻找着一个东西,但始终没提及他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为此他游历了大半个国家,并把他所看到的事物给记录了下来。
从用语上来推测,日记的主人应该还只是个少年,年龄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虽然日期上没有年份的记载,不过按照祈的推算,这本日记所记录的事情在时间上,大概有四年年左右的跨度。
日记的最后写到少年找到了一个城堡,他称城堡里的这群人为“幸存者”。
——双引号。
但发生的事却几乎没记载,最后几页要么是短短几行介绍一下当前的状况,要么是只有日期和天气的空白。
给祈的感觉是戛然而止,也就是刚刚到有趣的地方的时候突然就没有了。
祈翻着后面的空白页发起了呆,思索着这位不知道是不是“祈”的少年所提到的城堡,是不是就是她当前身处的地方。
虽然祈没有见过这个地方的外景,不过从内在的结构上来看,应该和“城堡”这一概念相差不到哪去。
少年把城堡里的人称作“幸存者”,那么自己是否也是这些“幸存者”之一呢?如果是,那又是从“什么”之中幸存下来了呢?
祈觉得这件事还是有一定可信性的,毕竟她到现在还没遇见过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如果加持上“从什么中幸存”的这个属性的话,那么只要无法继续“幸存”下去,就足以解释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遇到别人的事。
正当祈想象着要让别人“幸运”才能生存下来的灾厄究竟是什么样子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地方应该不止她一个人。
祈看向了那杯咖啡,以及咖啡旁的纸条。
咖啡的热气已经消散了许多,现在的温度应该是刚刚好。
正因为纸条上的指示对祈来说是无害的——哪怕只是祈单方面的这么认为——所以祈一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而什么都不做,或者单凭自己意识去做的话要浪费很多直线时间,所以祈一直顺从着纸条上的意志。
尽管依然不明白写纸条的人究竟想让自己干什么,但祈至少确定了他的存在。
而如果相信这本日记的主人的话,祈和写纸条的人应该都是“幸存者”。
至于究竟是从什么样的灾厄中幸存,这个问题祈是无法回答的,尽管祈自身幸存了下来。所以祈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即找到这个写纸条的“幸存者”。
做出决定后,祈把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带着满嘴的苦涩离开了房间。
6.
再次踏上走廊时,祈才发现自己已经很累了。
然后她才察觉到,虽然从浴室中是“醒来”的状态,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而在那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祈也一无所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
身体中的力气此时像是正被什么抽离一般,一丝丝的向外流逝。暖黄色的光线此时有着无比的炫目感,视界里的走廊也开始东倒西歪起来。
以往看到的纸条内容此时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祈的眼前一一闪现,交错着的黑白开始一丝一丝的向祈的左眼移动。
针扎般的疼痛游离在附近。
祈无能为力地企图用手去保护它,却又不知道从哪里保护,只能放任痛楚肆行。
于此同时,终于被察觉到疲倦也带着凌厉之势席卷而至,祈背靠着墙壁坐了下去,紧咬着牙关,委屈地哭了出来。
——离开这里。
祈在已经接近失明的左眼视界里,看到了这几个充满恶意的字。
毋庸置疑的宣告语气。
然后在痛楚和疲倦的汹涌攻势下,祈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7.
无规则的睡眠轨迹。
祈睁开眼时立即发现了异常,她的视界大约缩小了一半。稍微楞了一下,她便开始寻找原因。
于是祈下意识的闭上了右眼。
——你看得见黑暗吗?
像是耳边低语一般的文字浮现在眼前,暴躁的跳动着。
受到惊吓的祈立马睁开了右眼,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环视了一圈四周,依然是被暖黄色光线照亮的走廊。
空无一人。
祈用双手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坐了起来,调整了下呼吸。
这次她没有选择闭上眼,而是用手挡住了右眼的视线。
所幸这次没有发生任何事。
而作为回答那充满恶意的答案是,祈连黑暗都看不见。
认知到这个事实之后,用来遮挡视线的右手突然瘫软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而痛觉像是过分强调着“这是事实”一般,沿着手臂迅速地传导上来。
祈之所以还没有被这种莫名其妙侵蚀到崩溃,是因为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连自己絮乱的呼吸都有着足以被称作“噪音”的响度。
祈只能被迫着冷静下来。
稍微有些安定下来的祈,出于“想要确认环境”的自我保护心理,她向左边望去。
那是通向客厅的走廊。
这个距离对于现在的祈来说显得格外漫长。
但由于祈自身是没有方向和目的的,她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所以,祈只能循着“为她提供的方向”前进,因为她不得不前进。
祈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站了起来。
她一路没有停顿地走到了客厅门前,打开了房门。
夹在门缝中的纸条因此飘落到地上,祈并没有理会,径直走进了客厅。
客厅的格局很奇怪。正中央是一张木质的圆桌,桌上有着几只咖啡杯,圆桌周围放着一圈与之搭配的椅子。除开这张桌子,周围放的是成对的沙发和小桌子。祈的对面是一扇门,这和楼上的餐厅相同。右手边是壁炉,左手边是另一扇玄关一样的门和两扇大窗。
和所有地方一样空无一人,但却有着刚被人使用过的生气。
祈走向中间的圆桌子,随手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杯子。
空了的咖啡杯中还有温度残留,摆放在碟子中的位置也不偏不倚,就好像是不慌不忙地喝光咖啡之后刚好在祈打开门的那一瞬间离开一样。
这种刻意让祈觉得有些恶心。
圆桌的正中央放着一个黑色的小匣子。只凭手是够不到的,所以祈爬上了桌子。匣子没有锁,祈也没有犹豫。
匣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轻灵的旋律回响在这空旷的空间内。
这种惹人怜爱的小装置叫做八音盒,祈以前也见过不少次。
音桶不厌其烦地旋转着,被拨弄着的簧片也辛勤地演奏着。
祈盯着这个简陋的小装置发起了呆,直到音桶转完了整整一圈,直到房间里再次回到死寂当中。
回过神来的祈在八音盒盖子的内部发现了一张纸条,这和她之前见到的纸条大小相同。
——离开吧,这样大家都能得救。
大家?
祈的嘴角抽搐了起来,形容词是“非常不自然地”。
大家……在哪?
祈再度审视了一圈这空无一人的房间。
在属性被确定的之前和之后,“房间”都无法提供给祈任何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
这对祈来说非常不合理,她有着成千上万的理由去反抗这张纸条。例如为什么她离开了大家才能得救,例如那些需要拯救的“大家”究竟在哪里,例如离开后的她究竟要去哪里。
但她却不想反抗这张纸条,或者说,她不能反抗。
纸条上写的字就像是她自身的意识一般,无论是无视它还是反抗它都会让自己十分痛苦。
对祈来说,比处于主导位置的祈自身的想法还要不可抗拒。
祈回头望向夜色越发黯淡的窗外,不由得害怕起来。虽说如此,身体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跳下桌子,向玄关走去。
门前放着一双不知名制材且接近透明的高跟鞋,就像童话故事里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
大小正合适,祈穿上这双鞋子后打开了玄关的门。
走出门的那一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八音盒的旋律,祈还没来得及回头,玄关的门就重重的关上了。
可见度相当差的庭院有两个客厅那么大,祈一边小声地啜泣着,一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向庭院的另一端走去。
反抗于被反抗的意识交错着,为其踩点的水晶鞋在石质地板上反馈回清脆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它就会碎掉一样。
但下一秒以及下下一秒它都完好无损地雀跃着,像是带着让人欢快的恶意一样。
漆黑的庭院连结着的另一端,是离开这里的吊桥。
祈看了看身后的城堡,暖黄色的灯光开始由远到近的熄灭。
客厅的灯伴随着又转完一圈的八音盒一同消逝,四周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祈回过头,看着眼前摇摆不定的吊桥。
吊桥下面是悬崖,祈甚至可以听到悬崖下汹涌的水声。
而它所连接着的另一端,在祈来看,只有一片黑暗。
祈觉得自己的泪腺已经有些隐隐作痛了,她扶着吊桥一边的绳子,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叽扭叽扭的声音让祈觉得十分恶心,但她又不得不分出心来抑制住微微颤抖着的双腿。
——去死吧。
然后,丝毫不让祈感到意外的恶意如期而至。
在发生之前,祈已经有所预知了。例如木板突然开始向一边倾斜,例如手中的绳子正快速的被什么抽离出去,例如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
风声在祈的耳边咆哮着,和左眼看到的东西一样的不友善。
然后祈闭上了眼睛,祈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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