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上（2 / 2）

几名倭桑老者高声吟唱了几句什么。与头目共同犯事的其余八人（连同被我踢断鼻梁的那人）冲上前跪在头目面前，嚎啕大哭，喊着什么，纷纷在宽衣解带，看来都准备自杀。为首的倭桑老者沉声呵斥了几句，声音中充满痛惜和伤感。几个倭桑人低声呜咽着，收拾好衣服站起来。低头垂泪。

倭桑老者走到镇上董事面前，面色苍白，却站得笔直地，微一弯腰，高声说道：“孙董事，您能接受这个交代么？”

几个董事都是年过八旬的长者，哪见过这么血腥的一幕？个个吓得双腿哆嗦，被人扶着，那孙董事抖着挥挥手，仓皇离去。镇上人顿时走空好一大半。

倭桑人把头目捧起来，像捧着一位烈士的遗体一般从我们面前走过，向镇上走去，对我们视若未见，几个倭桑老者双手藏在袖内，沉默不语地尾随其后。

那次的经历对我而言是震撼的。这个民族的精神短暂地得以展现。却让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我不认为那头目的自杀是这个岛国在向我们示弱，相反地，暂时的忍让让我觉得着他们心中有个更可怕的秘密，这个秘密使得他们不惜以牺牲谁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去隐藏。而，仿佛每一个倭桑人，都是这个秘密的执行者。他们就像蚂蚁一样，为了后继者能过小河，宁愿舍身成为他们的船。当一个国家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时，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成功的。

“快啊老文！”的苗欣俊给他的坐骑加了一鞭子，回头向我嚷嚷。他脸上洋溢着兴奋而灿烂的微笑。我也很兴奋，狠狠地抽了天空骑士一鞭，感觉他又提速了。我左右看去，室友们也在驰骋。

学会骑马很快，学会赛马更快。大家都是爱玩耍的年轻人，不出几天就掌握了要领。方天涯除了向我们说明几个注意事项外，几乎没花什么功夫。连他都觉得好笑。可能在外人看来，这些在赛场上驰骋的马手经验是如此地丰富，技巧是如此地老道，谁知道我们中的多数人，两个礼拜前还第一次洗马屁股呢！

当然，我们学习骑马的目的并不是用来赛跑或其他什么休闲用处。将来我们中的大多数人，要在军队里服役，为国效忠。学习骑马，是获得骑士称号必须具备的能力。

初夏的早晨还不算热，方师兄一如平常地在清晨进寝室，把我们喊醒。我们也都习惯如此了。

按例洗完马，排成方队，方师兄训话道：“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们排兵布阵的方法。你们上山后，要开始进行兵法布阵的书本知识学习。但是，如果你们没有亲身感受过，只能纸上谈兵而已。”接着，向我们交代一些技术动作。派发下统一的铠甲和长枪。

我们挂上铠甲，长期的准军事生活让我们的纪律性有了很大的提高，于是我们右手领好马匹，左手拄好长枪，方师兄坐在马上，像一名将军般在检阅他的军队，喝道：“上马！”我们一跃而上，动作整齐划一。

“举刀！”一声令下，我们左手将刀斜上举，右手握住刀的下端。

“收势！”我们换右手拿枪，夹在右肋下，左手拿住缰绳。

方天涯策马绕到我们右侧与我们同向。喝道：“前进！”

我们夹紧马肚子，坐骑缓缓前行。方师兄道：“注意保持队伍的整齐，速度快的收紧一下缰绳，速度慢的放松一点！”

每个人都感到一种神圣的肃穆。只能用眼角观察左右两人的位置。只能看到前面同伴的后背。但不知为何，眼前仿佛出现一望无际的平原，旌旗飘扬，前方的敌人也排好阵势，准备冲锋。我不由得握紧长刀。收紧浑身的肌肉。

方师兄道：“做好冲锋准备！”后排的人向两侧排开跟上第一排，再后排的人再拍开跟上第一派，直到分成两排，就是每排五十人。

方师兄道：“预备！”我们伏下腰，将枪尾套紧马鞍后部一个铜套里，防止巨大的冲击力下长枪脱手。虽然前面没有靶子，我们依然感觉到即将冲入杀场时的不安。

方天涯喝道：“杀！”

一百人同时喊：“杀！”声浪震天。我们大力夹紧马肚子，右肋夹住长枪，抽出右手挥鞭抽打马臀，一百匹坐骑同时发力，猛地向前冲去。

前面没有敌人。等冲出五个一箭之远距离后，听见方师兄远远地敲动锣鼓，是收兵的信号。我们缓缓收紧缰绳。方师兄策马奔来，微微点点头，甚是满意。人群中有人嘿嘿笑起来，一下感染了大家，人人都哈哈大笑。觉得很有趣。我也笑起来，但心里还为刚才一幕感到震撼。

战士就在速度与力量前，把自己的性命置于其上，很多时候，无论然多么严格的训练，都无法避免“偶然”将这脆弱的生命收去。真是很有趣，生命需要寻找超过自己所能控制的力量和速度去制服其他生命，却总会忘记自己也同样地被制服。

山底两个月经历十分丰富。五月四日，陈师兄来到我们的训练地。见到他，我们非常兴奋。看得出，他也很喜悦。大家七嘴八舌一通，向方师兄和马工陈师父告别，回到山上。

到山上，发觉学校里学员少了许多，一问才知道，二年级学员早在四月离山了。

五月八日，训练停止一天，我们被禁止外出。大家在寝室里七嘴八舌地盘算，我们的学弟应该从张老板家里出发了，然后花十两银子上船，登陆到岛上，看见了“德、诚、审、慎、礼、静、醒”八字真言石，然后登山，前面几座石桥的路程应该很赏心悦目，风景不错，然后差不多腿肚子要打抖了，再然后，要经过“观心门”了（听到观心门，我和十方互看了一眼）。

第二天早上，去饭堂吃饭时，看见了许多新面孔。就像我们刚来时那样，对一切都陌生且好奇。生命不息，轮回不止。千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我这样的年轻人，抱着各种各样的梦想来到骑士学院。一批批地来，一批批地走。如今，骑士学院依旧，那些人呢？安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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