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下（2 / 2）

那马转过来看看我，又低头吃草。

我伸长手臂，能碰到马背。那毛很粗，却很光滑，看得出来经常刷洗。

我轻轻摸摸它的背，或者是它的腹部，享受触摸另一种智慧生命的喜悦。虽然天空骑士对我鄙视得紧，心里确实很开心，人对自然之物有一种天生的依恋，仿佛孩子依恋母亲怀抱一样。再看看十方，他正安详地微笑着，看着他的马低头舔着他伸出的手，好像见到久别的故友。啧啧啧，我真是有够嫉妒。

早上太阳正盛，我们围成一圈听老马工陈师父讲解如何洗马，远远传来那边树林下的惨叫声。越听我们越想笑。那些发泄了人类原始渴望的诸位仁兄，早饭毕才匆匆跑来，方师兄果然没有食言，用培养士兵的方法惩罚违纪者。每个人被绑在柱子上，各挨三十鞭。

陈师父说：“马的身上容易长虱子，所以要经常给它洗澡。马身上越干净，它的精神就越好，如果很脏的话，它就会无精打采地。”

他把一个大号马刷在水桶里沾上水，然后自马的脊梁顺着鬃毛往下刷，那种温柔的神情，好像在给自己的小孙子洗澡般。马就站着，一动不动，静静地享受着人类给它带来的快乐。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陈师父洗得很仔细，连马蹄都细细刷干净。洗过后，本就很精神的马变得更加精神，毛皮油汪汪地，被陈师父牵着来回走几圈，姿态很轻盈的样子。

方天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他身后跟着我们院五个风liu过且痛苦中的同学。我们捂着嘴忍住不笑出声。蛟鲨帮一众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唯独沙成海脸色铁青。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们（至少是我）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打开马栏，给马套上辔头，牵出马厩。

在我第一漂水浇到它身上时，天空骑士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似乎在考虑我这人可靠不可靠，我拿起刷子沾着水和肥皂，照着陈师傅的样子，自上而下梳理。陈师傅在我们当中走来走去，不时指点一二。

花了好大功夫，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但看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焕然一新的样子，我不禁笑了起来，看看大家的表情，个个都是充满爱心的样子。

我忍不住摸摸马颈，不防它打了个响鼻，凑过来闻闻我，一股热浪吹来，搞得我痒痒地，是在对我表示感谢么？这样的生命，通人性的。

下午学习装马鞍。要先在马背上垫一层毛毯，再将坚硬的马鞍放上去，然后扣上袢子。当给他套上辔头后，天空骑士看上去要彪悍得许多。他大概也知道接下来的步骤，变得认真起来。

这次我们排成方队，马就站在我们右边，纹丝不动。看来是身经百战。方天涯站在队伍的前方，示范如何骑上马。梁前志站在他旁边，看得出来兴高采烈。我是第一次和坐骑打交道，看十方和索卫杰很轻松地骑上去，羡慕得不是事。轮到我了，我学老师的样子，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扶住马鞍后部，左脚踩上脚镫，刚用劲，马给我推得往侧面一让，我脚让脚镫勾住，被带着几个趔趄差点跌倒。天空骑士不满意地打着响鼻，旁人也哈哈大笑，让我尴尬得很，老陈过来拉稳缰绳，把住我的脚往下按道：“你的脚要往下用劲哎，这样往前蹬，三匹马都要被你踢走了！”

我讪讪笑着，在老陈的帮助下骑上马背。世界顿时开朗许多，我没有多少双脚离地还能行走的经验，所以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新奇。身下是一个活生生的动物，不是大树枝什么的，我能感觉这个生命心脏的跳动和偶尔的动弹。向周围一看，大家都骑上马了，我等未骑过之人，面面相觑，新奇得很。

方天涯在讲解如何让马行走，他道：“这些马从小就受到训练，人的一些命令都懂。譬如，”他两腿一夹马肚，马缓缓地走起来。“记住，无论如何，要拉紧缰绳，这样才能控制马行走的方向。”他向左拉紧缰绳，坐下马围着方队绕了个圈子，又回到原地。

“你们马鞍上的铁环，叫做保命环。”我们端详位于小腹前的铁环，它大小适中，正好够两只手握紧，又不至于影响我在马鞍上扭动身体。

“在两军交战中，如果你被打伤，可以抓住这个保命环，剩下的，就只能靠老天保佑和你的坐骑是不是良驹了。”

“下面，试着轻轻夹一下马肚子，拉紧缰绳，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养成保持队形的习惯。”

我脚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没反应。再用力点，还是没反应，其他人的坐骑已经开始缓缓前进，破坏队形，罪名不小，我头上急得渗出汗丝。旁边白石传笑道：“你给它挠痒痒啊？那么轻，马的皮可比你厚多了！”

我确实没经验，怕伤到他，咬咬牙，用力一夹，天空骑士咴咴叫一声，撒开蹄子跑起来。慌乱之中，我忘了要拉紧缰绳，反而抱住保命环不知所措。刹那间队形大乱，天空骑士载着我冲出方队，朝远处另一个班冲去。

被颠得天旋地转，只觉眼前一下是蔚蓝的天空，一下是灰色的马背，另一个班的景象就在这苍天与马背中间上下晃动。

慌乱中，两边各追上一匹马，左边上坐方天涯，右边上坐梁前志。两个马头夹住天空骑士，方天涯大喝道：“不要慌，抓紧保命环！”右手飞出绳索，套住马头。眼见得离另一个班越来越近，外围那几个同学惊恐地张大嘴巴看着我们冲过去，他们的马术教官策马冲过来，以身保护没经验的学员。

方天涯缓缓勒紧马脖子，天空骑士向前冲的劲受阻，渐渐慢下来，终于打着响鼻，停住了。我能清清楚楚看见其他班同学苍白的脸，估计我的脸色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听到他们窃窃私语说：“是云扬院那个进前八的人哎！”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真是奇怪，经过那天的风波后，我竟然就很熟练了，娴熟得像个老手一般。不过仅限策马缓行。在一个春天的午后，我和十方、索卫杰骑着马，沿着河岸，过了木桥，到森林里去溜达。

碎碎的阳光自叶隙洒下，清爽自然。初夏的烦躁一扫而空。

很多同学喜欢逛街，我们不大习惯，除了偶尔大家聚餐外，其余时间我们几个都喜欢在林子里散步。

又写了封信回家报平安。不知不觉来骑士学员快一年了，再过两个月，就是新生入院了，我们就成为二年级学生，唉，真是时光如水，岁月如歌！

从林子里冒出一队衙役，领头的大胡子衙役见到我们，道：“你们是哪儿的？”

“我们是骑士学院的学生。”我答道。大约看我们的装束没问题，大胡子衙役很客气，道：“来看风景啊？”

我笑道：“是啊，这么好的天，你们也不休息吗？”

大胡子衙役叫苦道：“哪能休息啊，这几天镇上来了很多倭桑人，乱得不得了。”

“倭桑人？跑道启骑士学院脚下来闹事？”我很是吃惊。

大胡子衙役道：“倒不是这些倭桑人闹事，他们倒是老老实实地，是镇上的那些小年轻，动不动找人家麻烦。你说，人家怎么也是没惹你，被咱们的人无端打一下推一下的，我们总不能老装着不知道吧！再说了，人家也有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万一真打起来，闹出条把人命，那可怎么办呢？所以我们大人这几天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就拿我们撒气了。”

道别衙役，我们继续前行。

据说倭桑国和炎龙国又修好，两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来炎龙国内的倭桑人忽然多了起来，连双龙镇都有很多经商、打工的倭桑人。他们带来的先进铁器锻造、水稻种植等技术，而且做生意也规规矩矩，但是这么多倭桑人渗透进来，我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转过前面那个弯，在林间空地上有个小酒馆，我们通常喜欢在那里休息一下，喝壶酒。

一进酒馆就听见女孩子的哭叫声，是店老板的孙女廷兰的声音。她今年才十五岁，长得很甜，我们都很疼她。

一跃下马，我们冲进去，只见店堂内被砸得一片狼藉，几个矮个汉子狂笑着，把廷兰架在当中的桌子上斯她衣服，店老板被几个人围在墙角拳打脚踢，不住求饶，地上还躺着几个人昏迷不醒，脸上有血。估计是路见不平被打。

我气得痛下杀手，一脚踢断斯廷兰衣服的那人鼻梁。他惨叫一声，捂住鼻子向后栽倒。几个矮个汉子见状助手，恶狠狠地抬眼看我们，嘴里叫着我们听不懂的话。他们头顶毛发剃光，其余的毛发在脑后扎着辫子，穿着一件很肥的衣服。

“倭桑人！”我们又惊又怒。这些人竟然敢这么放肆！

其中一个矮壮的倭桑人，看上去是他们的头目，凶狠地看着我们，扯着嗓子喊着，嘴里一股酒气。猛地从腰间抽出佩刀，其余人也纷纷抽刀。

我们出来玩，身上没有带兵器，在屋子里动手的话我们很吃亏。索卫杰喊道：“把他们引出去打！”我们退出屋子。八个倭桑人也蹿出来，持刀将我们围在中间。他们都是满嘴酒气。其中一个似乎清醒一点的倭桑人在那头目耳边嘀咕几句，可能是说我们是骑士学院的人，那头目打量我们，狞笑着说了些什么。那倭桑人又耳语几句，另一个人呵斥住他，说了些什么。八个人围着我们，像饿狼围住猎物一般。形势十分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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