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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轮回:大巴山的奇迹(2 / 2)

这几天,每到吃饭,她就为儿子煮一小碗面,那是几月前一个山下的远房亲戚送的。对这来之不易的细粮,儿子并不珍惜,吃了几口就开始哭。

王可见烦躁地看着一对哭闹的儿女,再也吃不下去。

两年前女儿断奶时,也是大雪封山的冬天。没菜吃,女儿天天望着洋芋哭。眼看孩子一天天瘦下去,王可见和婆婆商量了好几天,最后拄着棍子踩着大雪下山,两人在一家理发店剪下蓄了多年的长发,卖了100多元钱换回4件娃哈哈饮料——王可见不知道婴儿该吃奶粉,她以为这饮料就是最好的营养品。

“儿子断奶时……”王可见摸了摸自己短短的头发,“想卖也没头发卖了。”

一张5元的、一张1元的,这是所有家当

“哪天出太阳雪稍微化些,我怎么也得下趟山。”孩子哭声中,陈显云打量着阁楼上的包谷堆,作了个重要决定。

他摸摸怀里那个硬硬邦邦的东西,还在。那是一个裹了很多层塑料口袋的东西,最里面装了两张皱巴巴的钱,一张5元的、一张1元的——这是所有家当。

陈显云必须在春节前背些包谷下山,换点盐和米回来。一背篼包谷40公斤,可换一袋15公斤的大米和3包盐,这就是他们的年货。

“过年还是给娃儿买几颗糖嘛,最便宜的那种。”王可见说。

陈显云应承下来——平时,家里的包谷也不是想卖就卖的,不然,吃的都不够了。听说就快有白米饭吃了,3岁的陈发琼终于破涕为笑,没笑几声又哭了:“我还要吃嗄嗄(肉)!”

王可见说,今年喂了3头猪,可8月间,一场瘟病将最大一头给“瘟死了”。“200多斤哩!”王可见长长叹口气,稚嫩的脸上布满忧愁。

陈显云说:“我下山去请兽医,都嫌太远不来。”

“人都造孽,还说猪!”王可见嘀咕着,去年10月,公爹在家取包谷时从梯子上摔下来,左手腕断了,肋骨也断了两根。没钱上医院,也没医生愿上来。王可见和婆婆用背孩子的背带将他断了肋骨的地方死死缠住。整整两个月,他翘起的骨头才变平,直到现在都是畸形的。

瘟死的猪肉丢了可惜,婆婆将肉腌成腊肉,天太热,肉臭了都没风干。而就是这臭了的肉,却要管上一年——余下两头猪得全部卖了还债。王可见还是明白,臭腊肉是不能给孩子吃的。

丧歌当成儿歌唱,对他们来说,只要是歌,都一样

“麻绳杠子响叮当,麻绳杠子抬我娘……风吹白花落孝衣,你看凄惨不凄惨……丧家今把亡人哭,从今往后成陌路……”

外面天已经漆黑,屋里柴火燃得噼啪作响。王可见一边缝补那件重叠了3层补丁的裤子,一边看着女儿哈哈大笑。3岁的陈发琼正手舞足蹈地跟着爷爷边唱边跳。

这是办丧事守灵为死者唱的歌。虽然听了好多次,王可见也不懂歌里唱的什么。陈显云其实也不完全懂,他也是帮村民办丧时听来的。一家大小,除了在外打工的陈云安上过小学,其他人都不识字,孝歌是他们唯一会唱的歌。而空闲时教孩子唱歌,是全家人最大的乐趣——对他们来说,只要是歌,都一样!

“把娘送到青山里,青山为娘穿孝衣……”一老一少带着几分愉悦与兴奋的声音传出破旧的木板房……

山上一天只吃两顿,晚饭是下午4时吃的,到晚上8时许,1岁的陈发进已饿得哇哇叫。王可见娴熟地掀起衣服给孩子喂奶。孩子吸了几口,就没奶水了,却不愿松口。

“你吃就吃,不要揪我的奶子。”王可见惊叫着骂孩子,一边神情自若地撩高衣服,让记者看她乳房上被孩子抓出的痕迹。

王可见永远记得,结婚那天丈夫对她说过“我爱你”

唐成玉拿来张黑黢黢的湿毛巾给孩子洗脸,而孩子的脸早被山风吹出一道道口子,每次洗脸都要哭很久。

王可见一直想给孩子买瓶宝宝霜,但又舍不得花钱。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再冷的冬天,王可见也只穿3件衣服:秋衫、毛衣和一件冬夏通穿的单层布衣。除此之外,就是那件已起满毛球、结婚时丈夫花30元给她买的白毛衣。

平日,她舍不得穿白毛衣,总是仔细挂在床头,哪怕再冷。只有每隔一两个月的大太阳天,身上3件衣服需换洗时,她才拿出来穿一下。

把孩子哄睡后,寒气更重了。王可见从筐里翻出两块棕树皮包到脚上——没有袜子,“包棕”是他们最好的抗寒方式。

把包好棕皮的脚塞进解放鞋,王可见满足地笑了:“现在的生活比在娘家好多了——洋芋包谷总能吃饱,做啥都有公公婆婆教,娃儿也慢慢在长大……”

王可见最满足的,还是老公对她的好:“我们从没吵过架。虽然他在外打工从没拿过钱回来,但他给娃儿买衣服哩,喜欢娃儿得很。他在外面也恼火,去年刚买个摩托就被偷了,今年……”

“今年还找屋头寄钱去,简直搞反了。他还好意思!”陈显云打断儿媳的话,有些愠怒。

“他工资低,今年不是生了场大病么?”王可见帮着丈夫说好话。其实,每次想起丈夫不拿钱回来,她心里也有气,不过,只要电话里一听到丈夫的声音,她就会立刻消气。

“我们感情很好,他还说爱我哩!”王可见永远记得,结婚那天丈夫对她说过“我爱你”。

小花狗随公爹下山后再没回来,是不是它也不愿在山上

这些年,山上的村民越来越少,有时有山下的人上来采草药,不管认不认识,王可见一家总会像来了稀客,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客人走时,一家人总会目送很远,看着那条下山路的眼神,充满羡慕与渴望。

让这家人羡慕的,还有那些以前的老邻居。如今站在陈家院坝,依稀能看到半山腰一些废弃的土房。

五六年前,这个山头还住着12户人,现在只剩两户,离他们最近的一家人在下山的路上,有20分钟路程,他们并不常往来。陈显云也想过搬下山,但修房子要五六万:“我两辈子都挣不了那么多。”

陈显云和妻子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去过城口县城。2005年,陈显云嫁女儿办喜酒,他走了好几个山头才借齐桌椅。喜事办完,帮忙的人都散了,桌椅、碗筷、被子这些借来的物什,半个月才还完。

王可见第一次走出大巴山是2005年,打工的父亲出事死亡,她去湖南奔丧。那时,她刚15岁。那些城里人得知王可见的故事,更多的是惊讶。王可见却很坦然:“这有什么奇怪的,山上像我这样的很多嘛。10多年前李家坪刘兴海的媳妇嫁过来时才12岁,现在娃儿都14岁,上初中了;另一个姓刘的媳妇嫁过来时也只14岁……”

爸爸生前工作的砖瓦厂赔了近4万元,老板七扣八扣,王可见拿到手的只1万元,除去丧葬费,所剩无几。

奔丧回到大山,王可见也曾想过进城打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干不了。有了两个娃娃,更不敢轻易动外出打工的念头,但此次进城让她坚定了一个想法——让娃儿多读书!

夜越来越深,雪花飘进屋里。蔑席围成的蚊帐内,王可见紧紧搂着儿子,对着记者灿烂地笑着:“记者姐姐,我经常梦见老公找钱回来了……我们都搬下山住了。”

她又说,去年,家里的小花狗随公爹下山后就再没回来,是不是小花狗也不愿在山上?她仿佛是自言自语,接着又是一个灿烂的笑。

那笑容,在她依然稚气的脸上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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