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泽园位于泉州城东南十余里处,始建于唐朝,经过数百年不断修葺和扩展到如今已占地近千亩,在宋朝时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园。园内处处都仿照着江南山水构建,仿佛是将无数的江南名景缩小了放在这巨大的名园中,而其中的主要建筑却与园内的景色迥然不同,十余座高大的宫殿式建筑耸立在绿阴丛柳中,将此园映衬得金碧辉煌,使得荣泽园在极富阴柔的水乡色彩里又不失贵胄威严。园内共分天启阁、咨政堂、军务堂、临江阁四大部分,天启阁是姬氏家族历代宗主的府第,咨政堂与军务堂分别管辖姬氏属下的政务与军务,临江阁是家族举行庆典和祭祖的地方。
此时有着姬氏家族中至高无上权威的宗主姬明臣正站在自己的书房中,手中握着泉州知府李应龙的信,眉头紧皱,望着窗外的双目中有着浓浓的疑虑。姬明臣接掌家族以近十年了,一头黑发已经转成黑白色,眼角里有了许多皱纹,但在外人眼中他仍然是那么威风凛凛,满身上下充满着执掌大权的睥睨气度。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姬明臣没有回头,他知道能够不经通报就进入他的书房的人在普天下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唯一的儿子,姬氏少主姬寒羽,一个是姬寒羽的姐姐姬如月。而只有姬如月才有那样轻轻的脚步声。
“爹,”温柔的声音传入姬明臣的耳中。
姬明臣转过头去,望着女儿那熟悉的面容心中一阵绞痛,她真像她的母亲。在这位手中掌握能与整个朝廷对抗的巨大实力的中年男子心中,却有着最深沉的痛苦,他始终也无法忘怀去世多年的爱妻。
“如月你来了,找爹有什么事吗?”
“女儿看爹爹终日为家族事务劳累,心中挂念爹爹的身体,特地让厨房熬了燕窝拿来给爹。”姬如月轻轻道。
姬明臣的眼中显出感动的神色,道:“如月有心了,这些年爹身为家族之长,惟有时间照顾你们姐弟,你娘过世后你不仅负担着家中的事务,还要照顾羽儿,羽儿可以说是你一手带大的,我这个做爹的心中有愧啊,这些年辛苦你了。“
“爹爹折杀女儿了,这些都是做女儿的应该做的,爹爹不必放在心上。”姬如月忙道。
姬明臣叹了口气,又道:“说到羽儿,这几天爹都没看见他了,他又跑到哪里去了?”
“哦,弟弟没有告诉爹吗,他说整日在家中有些烦闷,要出去散散心。”
“羽儿又跑出去了,唉,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收收心。”说到自己的儿子姬明臣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忽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启禀宗主,军务堂总幕僚楚天海求见。”
姬明臣一听马上收拾起惆怅的心情,大声道:“快请。”又对着姬如月道:“如月你把燕窝放下吧,等爹爹处理完要务马上就吃。”
看着父亲的脸姬如月知道这燕窝可能又是白做了,轻轻叹了口气,静静地退了出去。
姬如月前脚刚走,一位身材孱弱中年男子快步踏进了书房,对着姬明臣大声道:“臣楚天海见过宗主。”
姬明臣望着这位家族有名的智囊脸上露出笑容。楚天海是楚氏家族族长楚万山的第二子,与姬明臣是一起长大知交好友,他自幼体弱多病,不能习武,但他并未放弃自己心中远大的抱负,楚天海刻苦研读古今兵法谋略,以弥补自己在武力上的不足,三十岁便以自己的学识名扬天下,到如今他身为家族军务堂总幕僚,姬氏所属澎湖水师与家族护卫军的一举一动莫不是出自他的布置,是家族的核心人物。
“天海不必多礼,你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虽主仆有别,其实却情同手足,此处没有外人就不要讲那些繁文缛节了。”姬明臣道:“天海次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楚天海苍白的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那仿佛蕴涵着无数力量与智慧的双眸中也有了许多的温情,急忙道:“刚刚从澎湖水师传来捷报,村上正海盗所部已被我水师全歼,贼首村上正被韩北望将军诛杀。“
“好,”姬明臣闻得喜讯不禁大喝一声,又道:“此役可安定东南海域十年了,天海你传令下去好好犒劳水师众人,另外把诛杀村上正的韩北望诏回泉州,我要亲自见见这位鼎鼎大名的‘鬼狐’。”
“是,”楚天海答道:“韩北望确实是家族青年一代的佼佼者,为家族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这次剿灭村上正的行动就是他一手策划的,收买村上正之弟诱导村上正夜袭水师大营让他损失惨重、而后又秘密占领村上正的老窝等他自投罗网,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一步步将纵横海上多年的村上正避上绝路,而且水师此役几乎没有什么损失,真是让臣也自叹不如啊。家族向来都是功必赏、过必罚,宗主是该亲自见见他,对他当面封赏,以安家族子弟忠勇之心啊。”
“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韩北望是个人才,”姬明臣忽然长叹一声:“韩举有个好儿子啊,要是羽儿有韩北望一半的能力我就心安了。”
“宗主过滤了,少主虽然年幼但聪慧之气已展露无疑,若好好教导将来也必成大器。”楚天海急忙为姬寒羽辩解道。
“唉,天海就不要安慰我了,羽儿是我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他,整日只知道游山玩水,吟诗作副,与一些文人混迹于酒肆之中,带着家族中的高手四处打抱不平,惹事生非,昨天我翻阅了一下帐本又发现羽儿的一个‘优点’,他今年一共挥霍了三十多万两银子,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花的,就算是大富之家恐怕二十年也用不了怎么多钱,当然他用钱我就不说了,关键是他一年中没有几日呆在家中好好学学怎么处理家族事务,他若是普通的富家公子也就罢,可他偏偏是我姬明臣的儿子,你叫我怎么放心将来把祖宗千年基业和二十万家族子弟的身家性命交到他的手中。”姬明臣苦恼道,又看了看对面的楚天海道:“天海你也是羽儿的长辈,有时间也帮我好好管教一下他,不能让他再这么下去了。”
楚天海闻言面色窘迫,还是连忙答道:“是,是,臣有时间会和少主说的。”
看到楚天海口不对心的样子姬明臣不禁苦笑,心想自己身为家族之长都没办法管住自己的儿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怎么叫自己的臣子去管教呢,这不是为难他吗。
“算了,先不说羽儿呢,”姬明臣大手一挥,又想到泉州知府李应龙的信,话锋转开了去:“天海,你对史嵩之这次来泉州传旨有什么看法,我们在临安城中探子用尽了全力也无法得知圣旨的内容,刚才我正为这是发愁呢。“
楚天海眉头一皱,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史嵩之到了泉州,而且明日就将到荣泽园传旨,淡淡道:“臣暂时也想不明白,不知道赵昀这个皇帝想搞什么鬼,但我姬氏一族也并非弱者,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宗主不必担心。”
“也是,等明日自然就知道了,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话语一顿,姬明臣道:“明日天海就与我一起去接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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