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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名将孟珙(1 / 1)

1244年(宋理宗淳佑四年)冬,天色已近黄昏,北风呼啸着卷进平静的江陵城。街上的路人行色匆匆,都指望着快些踏进家门,不再受这北风的煎熬。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再此时略显冷清的街道上格外清脆,声音又远即近,越来越响。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好奇地向马上的骑士张望,只见那骑士身着蓝色军士服,一柄大刀绑在背后,两手紧握住缰绳,满面尘土竟看不出他的面容,一看就是经过长途奔驰的大宋军士。

转眼间,那骑士就来到了一座大院门前。聿,骑士一声大喝,用力一拉缰绳,跨下战马顿时停了下来。骑士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向着大门处抬眼望去,大门正上方立着一块匾额,中间赫然写着三个字:江陵府。字体豪迈、刚劲,每一笔每一划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仿佛它也描述着这里主人的不凡。

如今这江陵府的主人正是南宋一代名将孟珙。在当今天下,提起孟珙之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孟珙出生将门,其曾祖、祖父皆是岳飞的部将,自嘉定十年(1217年)起孟珙随其父左武卫将军孟宗政抗金,孟宗政去世后,他便接管了其父建立的忠顺军。绍定六年(1233年)金将武天赐、武仙、移剌瑗分三路南下侵宋,孟珙率军迎战,先击败武天赐所部,后进逼邓州,迫降邓州守将移剌瑗,七月又击败武仙。此役后,孟珙声名大躁,受到朝廷的赏识,升任鄂州江陵府都统制,成为节制一方的大将。端平元年(1234年)正月,孟珙奉命与蒙古军合攻金国都城蔡州,孟珙所部作战勇猛、所向披靡,首先攻入城中,引蒙古军入城。蔡州城破后,金哀宗完颜守绪和金末主完颜承麟被杀,金朝至此灭亡。此后南宋进兵河南,意图恢复河山,却被蒙古军所败,数万精锐士卒埋骨沙场。蒙古人以此为借口大举攻宋,宋蒙战端由此开始。嘉熙三年(1239年)正月,蒙将塔海、秃雪帅率军攻打四川,所部军势强盛,号称八十万。时任京湖制置使的孟珙与其弟孟憬以弱势兵力在湖北巴东一带迎战蒙军,并乘机封锁三峡,蒙军久攻不克,被迫北还。此役后,宋庭任命孟珙为四川宣抚使,第二年又命其兼知江陵府。孟珙到达江陵后,登上城楼曾叹息道:“江陵过去依仗三海的险要地形,如今不想已变为桑田,这样敌人一鸣鞭击马,片刻之间就能到达城下。”于是下令修复城外的数十处关卡,并引沮水、漳水饶城入江,将三海连为一体,使江陵城防牢不可破,江陵百姓莫不交口称赞。

此时正安坐在江陵府中的孟珙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默默无闻的军士将带给自己怎样的震惊。“自嘉熙三年蒙军大举临江,入四川、攻重庆、破开州,施衢震动,可见川东防备之疏。当今之事,臣虑之,当上流备御宜为三层藩篱,固防川东……”孟珙正将自己思虑良久的防守之策写入奏疏,呈给当今理宗。

“将军。”苍老的声音传入孟珙的耳中。孟珙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自己的管家孟良。

“何事?”孟珙望向孟良道。

“孟憬将军叫老奴来传话,有位叫李忠奇的禁军校尉求见将军。”

“哦,”孟珙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自己虽为朝中大将,但与禁军却从无瓜葛,不禁逗疑丛生。

“去告诉孟憬,请来人在偏厅稍候,我马上就到。”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孟珙收整了官服来到偏厅。一眼望去,来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却是面生得紧,孟憬在一旁闲着,可见来人并未与他多话。孟珙刚想问话,来人却马上站了起来。

“想必大人就是宣抚使孟珙孟大人了。”

“本官正是,敢问足下何人,来此有何贵干?”孟珙答道。

“下管乃临安城禁军校尉李忠奇。此次前来是奉圣命向孟大人传旨的。”来人忙答道,说着便把禁军身份腰排递给孟珙。

孟珙接过腰牌,仔细查验了一番,却是禁军之物。孟珙将腰牌交还给李忠奇,心中却是更加疑惑:皇上怎么会派禁军前来传旨啊,还是一个人来的。

李忠奇仿佛看出了孟珙的疑惑,道:“下官离京之前圣上曾令下官此行务必保密,不得传与他人知晓。”

一听此言,孟珙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一道密旨,难怪如此。“哦,那好,就请李校尉入正厅,待本官跪接圣旨。”

“不用了,圣上命下官将圣旨交于大人即可,不必跪接。”李忠奇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孟珙。

孟珙郑重地理了理官服,上前一步,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锦盒,纳入怀中,道:“李校尉一路辛苦了,还请在此稍适歇息,再上路不迟。”

“李忠奇正色道:“谢大人关心,但此事事关重大,圣上还在等下官回去复命,实在不宜耽搁,下官这就告辞了。”说着便向孟珙一拜,转身离去。

孟珙见李忠奇离去却未再出声留他,只吩咐管家孟良去跟上去送客。心中早已猜测圣旨的内容。对着孟憬道:“憬弟,随我到书房。”孟珙到书房后立即取出放圣旨的锦盒,打开一看,只见一卷金黄色薄绢放在正中,孟珙忙铺开薄绢,只见那薄绢上密集地写着数百言,落款处赫然书着四个红色大字:大宋皇帝。正是当今皇上的玉玺所印。孟珙赶紧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起来。,这一看,却让孟珙越看越心惊。好一会儿,孟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圣旨放入锦盒中。在一旁的孟憬也看出了他脸色阴晴不定,忙问道:“大哥,圣旨上手什么呢。”

“皇上要我出兵。”孟珙抬起头,轻轻道。

“那好啊,我刚才还以为朝中又出了什么乱子呢。”孟憬笑道。“自从上次与蒙古鞑子一战后,将士们日夜操练,都憋着一口气呢,盼望着早日北伐中原,将蒙古鞑子赶回老家去,让他们尝尝我们汉人的厉害。”

孟珙暗暗叹了口气,道:“不是去攻打蒙古人,是叫我们南下福建。”

“啊,这是怎么回事,如今蒙古鞑子势大,在北方陈师数十万,对我大宋虎视眈眈,我军守备整个长江和两淮一线的兵力本已捉襟见肘,怎么还会调人马去福建呢。孟憬一脸莫名其妙问道:“难道福建发生了叛乱?”

“不是,憬弟不要多问了,去把江海将军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孟珙打断了孟憬的话。孟憬不舍得转身离开,心中却细细想圣旨的事。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今天发生的事一下子被他联系在了一起,孟憬猛地回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一字一句道:“皇上要我们去泉州,是不是?”

孟珙一听,双眸中凌厉的神色一闪而过,望着孟憬沉声道:“不错,皇上要我们进军泉州,将姬氏家族连根拔起。”

姬氏家族本是周朝王室后裔,世代以经商为生。永嘉之乱后,北方人口大量南迁,其中有不少迁到泉州定居。《南安县志》云:“九日山,东晋以还,即为士大夫流寓雅集之所。”“晋江”的名称的由来即因“晋南渡时,衣冠避地者多沿江而居,故名。”姬氏家族也在当时南迁的大潮中到了泉州。姬氏本就是豪门大户,加之历代能人辈出,在泉州盘踞数百年势力不断壮大,逐渐成为天下有数的世家大族。五代时,清源军节度使留从效和陈洪割据福建时对其也是礼让有嘉,敬畏三分。可见其势力之大,可谓是泉州的无冕之王。到北宋时,姬氏引入外姓家族为臣属,扩大了其家族势力,逐渐形成了以姬氏为首,史氏、楚氏、韩氏,为辅佐的局面。加上五代后,泉州海上贸易的鼎盛,家族实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北宋王朝岁入的十之其一都来自姬氏。

1126年(靖康元年),金国围北宋都城开封,俘虏钦、徽二宗而去,宋室南迁。姬氏家族对宋室苟且偷安十分愤怒。当时姬氏宗主姬宁远听闻宋高宗不肯北还后曾破口大骂:“怯懦如斯,古未有之。”从此,宋室得泉州贡赋一年少于一年,姬氏逐渐为朝廷所不容。自高宗赵构到当今理宗赵昀历经百余年,姬氏始终屹立不倒却是有着深刻历史原因。其一,南迁后宋室失去半壁河山实力大大削弱,而金军不断南侵,宋王朝全部的力量都用来对抗金人,根本无暇南顾。其二,南迁时北方世家豪门力量被大大削弱,而南方豪门却丝毫无损,可以说南宋江山的稳固南人的力量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南人乘机入主朝堂,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而姬氏向来为南方世家豪门之首,铲除姬氏必将激起他们唇亡齿寒之感,使人心不稳。其三,姬氏在与宋室交恶后立即以防备海盗为名组建了家族护卫军和强大的水师,防范宋室发难。

“皇上真的要对姬氏动手了?”孟憬虽已猜到圣旨的内容但却仍然不敢相信。

“不错,皇上命我抽调三万忠顺军南下福建,配合禁军合围泉州。禁军将出动五万人。”

孟珙答道。

孟憬一听,脸上马上变了颜色,沉声道:“大哥,我看此事过于冒险了啊,要知道那姬氏在泉州屹立数百年非是侥幸,他们手里若不是握有强大的实力怎敢公然与朝廷作对。虽然我军有八万精锐,比起姬氏不到两万人的家族护卫军占了很大的优势。但是若察觉我军动向,以逸待劳,从容布置,等我军到达泉州城下面对的恐怕绝不仅仅是两万兵马,而且姬氏在泉州经营多年,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此战胜负实在难以预料啊。更何况蒙古人百万大军还在北面虎视眈眈,要是他们再乘机南下,大宋便首尾不能兼顾,大势去矣。”

“憬弟所言句句在理啊,”孟珙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道:“不过憬弟之所虑难道皇上会看不出来吗。”

“哦,莫非皇上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

孟珙没有答他的话,却直接站了起来,刚才还平静的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代名将特有的气质,朗声道:“憬弟可了解当今天下之势,自瑞平元年收复河南失败后,蒙古人大举南侵,到如今已有十年了。京西、两淮、四川等地备受蒙古人蹂躏,百姓流离失所,往昔的渔米之乡现如今已是赤地千里,而朝廷军饷用度却是日益增加,国库空虚。泉州乃我朝望郡,元丰年间(1078—1085)人口就达二十万户以上,百姓富足,尤其是海上贸易兴盛,若为朝廷控制,每年所入赋税不下百万两黄金。而如今姬氏与朝廷交恶,每年入国库的泉州赋税不足二十万两,皇上对此极为愤慨。所以收回泉州实为形势所迫。”孟珙顿了一下接着道:“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最重要还是如憬弟所说在蒙古人那里。虽然蒙古人在北方有百万雄师,但现在却也不足为惧了,据我所知,自蒙古大汗窝阔台死后,蒙古却未立新君,大汗之位空旋已久。朝政均由窝阔台的第六妃脱列哥那控制。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脱列哥那女主临朝已使得国内人心浮动,政局动荡不安,对我大宋的威胁已经小了很多。皇上想必也是看到了这一点,认定蒙古人此时无暇南侵,所以想趁此机会灭亡姬氏,夺回泉州。至于憬弟所虑姬氏会有所防备之事,皇上在圣旨上已经有了计划,刚刚传来战报,蒙古军绕道吐蕃,进攻大理,妄图从侧背进攻我大宋,现已打到了大理的九和镇。忠顺军与禁军将以戍边为借口南下,攻泉州一个措手不及。而且,”孟珙说到此出,脸上泛出苦涩的笑容:“皇上还赐婚了,诏书昨日就发了,将安宁公主赵灵韵下嫁姬氏少主姬寒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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