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终于在那夜空中,灯火林下缓缓地停了下来,美丽的动听的勾魂声在重复着,重复着――各位旅客,一路辛苦了!上海,那美丽的不夜城……
殷其雷,笛长鸣,列车终于是完全的停了下来,上海站就这么到了。
丁豪随着人群,挤下了长龙,走过了地宫,靠近了阎王……
那一颗血热的心儿却再次狂舞着,那一个颤动的人儿却再次祈祷着……
他心中在嘀咕着,在划着十字儿——
天主啊,圣母玛利亚!祝您的儿子能平平安安地出站儿,圣神阿门!
他的人儿已随着那不安的人群出了检票口,出了上海站。
也许是他的祈求得到了天主的灵验……
也许还是检票员马虎大意,总之他是出了这上海站——
老天还算公平……
走在这大都市中,处处不夜天,样样新景观。身后是上海站,前头天上桥,心情却是别样的。
“多美的上海啊!真个金碧辉煌。”丁豪情不自禁赞起了这一金融大世界,望着那华丽宏伟的宫殿,心儿不由痴了。
一阵寒风吹来,冷得丁豪直哆嗦。一看那剧钟,已是晚八点多了。
当下丁豪只得暂收心猿,止息游意。
一个哈欠打来,他人已站在了上海候车室中,正乘着那电梯上云天,更欲把大厅来安生。正是一句:初到夜城不胜寒,无奈云梯入豪门。品俜空留流水情,动漫先声一夜情,欲寻鸟林安生计,更那天堂安乐窝!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倦着丁豪一宿未眠,直打哈欠儿……
上海这美丽的经济中心,高楼林立,处处美景;喜得丁豪到处闲逛。商场、超市也不知游了几回。方便面儿更是购了不少,整整一大袋。
一天下来,他已不知走了多少地方,多少路桥。可最终他还是尽在火车站周围打转着,最远末过于人民广场,南京路、步行街;可还是回到了上海站。
工作自是一丝头绪皆无!
天黑了,人累了,见到了邮局,丁豪不由得一阵思乡泪,当下走了进去,好在那儿正在营业中,于是乎,他交了押金,拨通了家乡的电话――“喂,叫我爸妈听一下电话……”
“你是谁?”
“阿华,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阿豪呀!”
“哦,阿豪,什么阿豪?”
“气死我了,叫我妈丽梅!”
“哦,丽梅,呀你是小豪呢?真是怪不好意思的!一时之间愣是没明白过来。对了,你那哪呀?”
“上海!我妈呢?”
“什么?上海!你妈不是说你在福州呢?你小子可还真行!嘻~~”
“我都快没钱了,快叫我爸妈一声……”
“哈,我倒忘了告诉你,丁伯伯他们可都没有回来耶!”
“这样啊?那帮我转告一声,我在上海,让他们不用担心。就这样嘞!白白……”
“哦小豪,找到事做了呢?别忘了也通知我一声,我也来!”
“好的”
……嘟嘟……
丁豪已是迫不及待的挂断了电话,心下却犹是一松,无比的高兴儿回到了上海站……
~·~·~·
来上海没两天间,口袋里已是空空然也了。工作呢?更是不用提,一个字没门!丁豪不由得心灰意冷。
现实嘛,他本因该想的到的;所以这一天下来,他哪也没去。只是静静地呆于那硬椅上,做那老实人。
时间飞逝,转瞬间,天已黑了,丁豪不觉得肚子饿了……
望着那前方的叫卖部,看着那热腾腾的白米饭儿和着那大块大块的红烧,一盒一盒地消失于眼前,闻着那邻座传来得一阵阵肉香,不禁馋着丁豪直是流口水儿……
“没办法了!”丁豪实在难忍诱惑,终于是真的站了起了,走向了那叫卖部。
看着这让人心动的玻璃世界里的红与白,他不由得直咽口水儿——“这一盒十元要不要?”服务员叫卖着口才,自喜有客远方来。
“不好,太贵了。这个呢?还是这个吧!”丁豪指指说说着。
“二十快,你到底想不想要?”服务员有些不耐烦了。
“那这个吧!给我一个,多少钱?”丁豪一咬牙,索性把那最后一张白纸找了。
“馒头一袋两块,找你八元,给!”服务员白了丁豪一眼,没好气挣这钱。
丁豪刚接过,蓦然见得一人直消失于眼前,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丁豪叫一声是他,已无心再理会服务员的白脸,直是追了出去,那人影却已不见了……
丁豪不由苦笑一声,回到了一号大厅,正想寻个空位享受享受这美食之际,正见那人已伏于一椅上,矮矮的,充满疲倦地低头睡觉。
丁豪不由一喜,走了上去笑道:“嗨!你怎也在这儿?”
青年抬头而见,更喜道:“你也在这呢?真巧!”
丁豪已坐了道:“给,吃一个!对了,你不是说找你表姐了呢?”
青年摇头不肯受:“别提了,找不到!”
丁豪点头啃起了馒头找话题:“唉,这儿的东西真贵耶!在我那儿,一个馒头不过三毛,还比这大的多的多!这一袋一个馒头,一个包子却要两块!”
青年四下一望,不等丁豪说完,已是直靠椅上小声道:“对了,告诉你一事,昨晚,我在那边,喏就在那,看见了一个妇女身上放着一包,估计起码也得上千元。我看见了那里边红红的一叠一叠的,最少也不下这个数。真他妈的!她睡得死死的,跟猪似的,真想把它弄到手,要不是三更半夜的,出站会被警察盘问,早就他妈的发财了!气死我了,现在想想,考!真他妈的后悔,气死我了!”
丁豪见他越说越是激动,心下不免有点看他不起:“你昨夜在这儿呢?我也在那背面噎!哎,别人的东西不拿最好!”
青年叹了口气说道:“别提这些了。对了,你到上海不是只来玩的吧?”
丁豪不禁失落道:“咳,这些天来,我到处找事做,却都没有门路,找之不到。惨哪!钱也无几了,不知今后该怎办好了……”
青年见说直是笑道:“像你这样无头苍蝇乱找一通,怎可能找得到?”
丁豪喜道:“那你可有法子?快告诉我呀?”
青年笑道:“明日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
“好的……”
天又亮了,美好的一天随着那一缕阳光冲进了天窗,丁豪直是深吸了一口气,上了洗手间,装了一瓶温开水两人共用。丁豪半瓶下了肚,精神不由一振,当下直是搓手相催道:“快喝吧,冷极了!今天无论如何一定得找到事做了……”
青年却不慌不忙喝着水道:“怕什么?急不来的!外面更冷,等阳光充足些,再去不迟!”
二人直等着那艳阳高照,方是站起向着那电梯而去;正走间,突见青年一瘸一拐地走着,丁豪不由一愣,久久方道:“你的腿怎么了?”
“没什么,从小就这样了,习惯了!”青年无所谓地说着。
丁豪见这青年如此乐观,不禁挺佩服此人,更是同情暗生,心下感动莫明:啊,我要这么残废,真的早就不活了,也难怪他要偷东西为生;唉,上天真是对他不公平,人矮本就是残忍了,更何况腿还有这残疾?一番长谈,两人无疑成了知己好友,真应了那句:落难真兄弟,患难见英雄!
走了许久,二人来至一角落中,见那儿此时已是好些人围着路旁,或蹲着或立着,三三两两成群,男女老少各不缺。青年告诉丁豪道:“就这儿等,没准就会有人寻你做事,用不着到处跑,多累呀?咱们这些人,没有文化,又没学历,只能在这等着老板找上门来!”
丁豪看过电视,知道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非法劳务市场。当下不忍问道:“就这般站着?这能行吗?”
青年苦涩一笑,说道:“没用?我也不知道,其实我已等了两天了。”
正说间,一大青年近前说话道:“你找到事做了呢?前不久有一老板找咱,是饭店的。正谈着却被另一大个子抢去了。”青年看了一眼那人道:“可不是?昨天也有一个找我串羊肉串的,给我一串一分,我嫌低了点,正跟她讨价还价的,他妈的!刚谈好,却被一四川鬼抢去做了,真他妈的可恶,气死我了!”
两人你一句来我一句,丁豪听着竟是难插上嘴儿。再一问间,两人却是刚识的,丁豪心中犹是更佩服他了:嘿,这小子还真行欸,什么人都能与他投缘!
正想着,已见一中年头戴白帽,身围白巾,骑着自行车悠悠过来;一看之下,浑身皆是面粉儿,显见是一厨师。身旁一堆人见状,早是相围了上去,只听着他大声喊着:谁会做包子?俺要找会做包子的……
挤着他最近的大青年由是道:“我会我会,馒头山东包子、南北方的咱都会……”
厨师一喜,“那好,不过薪水方面俺可……”
“没问题,别人给多少,你也照给我多少就是了……”
“那好,咱们先试试再说,上车……”
两人交头接耳说了一阵,便即骑车走了。
丁豪不由得挺羡大青年:“唉,我要会点厨艺,那该多好呢?”
“可不是?我不会,就没往那钻!”青年说着,人潮又复平静了下来,东一群、西一凑的……
又是两天一晃过去了,劳务市场走了旧人,来了新人。两人却是一无所获,丁豪更是一毛无存了。眼看着再找不到事儿做,就得喝西北风了,不由得大是着急。
天黑了,二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上海夜景真是迷人,直是令人留恋:“唉,能像那些忙碌的人儿,那该多好呢?瞧他们笑得多灿烂呀?什么时候我也能这般笑笑就好了……”丁豪说着二人已来至天桥上,望着前方那上海站美丽的金壁辉煌的宫殿不由痴了——“人生本来就是多苦少乐的嘛,这才是完美无缺的人生,对吧朋友?”青年说着不禁唱起了歌来。
“哈哈,你小子倒也蛮乐观嘛?这点我是最欣赏你的!对了,你方才说你九岁便出来,混到现在,那你不想家呢?我可办之不到!”丁豪说着不由直是想:这小子说他九岁便即离家,能到现在可真不容易耶!
想间,青年已是满脸不屑道:“管他呢!只要能找得到事做,就行了!告诉你,我最拿手的就是串羊肉串了,一个月最起码也能他妈的挣它个三四百!”
丁豪又想:三四百?我才不干呢!咳,其实这人口是脏了点,人却不坏。也难怪他九岁便出来打天下了!啊他还真行!北京新疆南北通,三百六十行样样干。若换了我,别说做不到,早就尸横荒野了!唉这其实也难怪他,偶尔做一二回小偷,那也怪不得他,苦命人儿,有啥办法?
丁豪想着不禁又看了看他,复又见到了他那一大串的钥匙,当下不由好奇道:“出门在外,带着这些琐碎不觉的累吗?对了,这些都是什么钥匙?”青年无所谓道:“没什么,是我老家的钥匙。”
丁豪再问:“为何不放在家中?要是我就不带了。”
“你懂什么?这些可都是我房间里的钥匙,要是不带,被人偷了咋办?”青年停顿好长,像回味着什么似的,再接道:“两年前,我曾偷偷的溜回过一次,他妈的,房间到处都是灰尘,蛛网遍地。那些抽屉儿、书桌,更是臭的要命,真他妈的,整整清理了我一个下午!”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在天桥呆了好久,望着那些来去匆匆的人群,桥下更是车水马龙的,两人竟忘了下桥。正说着,忽见一警直走了过来,打量着两人好长一会,方是毫无客气道:“身份证呢?拿出来看一看!”
丁豪无法,两人只得掏出了证件来,刑警看了许久,方还予了二人道:“没事,别在这儿多呆!”说着自到另一边去了。
丁豪心中又是一阵难过,暗想道:“唉,被人瞧不起的滋味真个难受!什么时候才是我丁豪出人头地之日?”青年更是嘀咕着直骂:“他妈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警察?”
“对了,你真的不想回家呢?你出来这许久,你父母岂不要急死了?”丁豪心想:这小子还真不孝耶,出来九年才回过一次!我是没有办法,必须挣钱出人头地!咳,却是想家而不能回!
青年却毫无在乎道:“管他呢!你不知道,几年前我曾开枪打伤了一邻居,他们到处找我,怎敢回去?”丁豪吃惊道:“什么?开枪?枪这玩意你也玩过?”
青年冷冷道:“你知道啥?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给我四百多块,就能给你弄一支来!”青年很老道的样子直让丁豪一阵难过:我当他是朋友,他却当我是啥?还有这胆量玩枪!不交也罢!丁豪想着正准备将身份证往怀里装,青年已是手快,一把抢过了笑道:“丁豪,蛮好听的嘛?我叫古司南!”
没一会儿,两人已是上了候车室中,外面的风却是更紧了……
又是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天气一天冷似一天,丁豪直是迷迷糊糊地坐到天亮,和着古司南补了些水,再一次来到了劳务市场,丁豪直是道:“嘿,今天无论如何真得找到事做了,不然咱们可得喝西北风了!”
“他妈的,真得动真格的!无论何事我也得干了!”古司南戳着手道。
这一天,还真让古司南找到了事做,也许是老板同情他吧?也许是他的口才好吧!总之丁豪是独自一人回了上海站。
天未黑,没票不得进。丁豪只得独自一人逛街了……
咳,其实也有人找过他,只可惜他能做的,会做的口才不行,抢不过人家;不想做的也轮不到他……
总之,丁豪他就是这最无用的一个!咳,这是什么世界?
寒风刺耳,吹着他这那一身夏装极是古异,冷着他更是直哆嗦——咳该怎办?找是甭想找得到事做的!难道我就这么回家?再一次偷车而回?那岂不是被人笑死掉了?哈,这小白脸做乞丐回来了……哈,这孬种又要靠娘养了……怎么办?丁他妈的怎么办?消失,消失掉多好呢?消失……
夜,终于又一次降临了,今晚的夜色却是一片死寂,黑的直是让人透不过气来!
终于,在那一座摩天大楼上,那平台上,见到了他——那一只脚荡悠着、悬空着;他坐在那儿,远处灯火明媚,车水马龙不知有多热闹儿,也不知他荡悠了多久,他还是选择了,选择了跳楼……
一道闪电划空,一场倾盆大雨笼罩着这一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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