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猪气息流转,对周围动静不知不觉,耳旁那日与神秘人的对话却历历在心。佛学中有众生轮回之说,亦即生命可以在不同时代以不同的形式再生,只是每一种形式都无法彼此知晓而已。老猪乃将门之后,父辈因抗击外侮战功彪榜遭奸人忌嫌,朝廷清洗后老猪仅以身免,这才决意于武林中闯出一片天地来,出道以来,老猪数度九死一生,屡逢奇遇,更拜在高丽无名大师门下学得绝世武学,终成就一代大侠,在他啸傲半生中,只有两个“心障”,一是先人的仇恨,一是对武学颠峰的向往。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月之一诀的修炼正是要考验一个人的如何面对痛苦和渴望。老猪在海外仙岛每每炼至紧要关头,仇恨与诱惑都会相伴袭来,但与神秘人隔窗一谈,犹如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入定之后,老猪的心间只有继往开来每一世的匆匆聚合,再无具体哪一生的曲折经历,仇恨与诱惑只不过是与某一时间共存的附属,到了这一步,老猪但觉全身经脉没有一丝阻塞,任、督生出新气息,如春潮萌动,江源冰融,这一股内息只消在各处经脉运行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就将功德圆满!
七七四十九周天,老猪就将睁开眼来!
老猪身体内部的变化,就算是武林神目撒冷道长也毫不知情。然而眼前的情势,却如同箭在弦上,龙鳞道虽未露面,但他遣弟子来挑战,群雄中如无应战的,则武林从此就将沦入黑暗时代!
赵一、孙二显示出来的武功之强,谁又有信心去接受挑战呢?
今何在握紧了腰间的天决刀,眉宇间陡地一锁,秦淮河畔那一剑所带来的伤势彷佛又被催发。
少林阿三瘦马低垂眼帘,问撒冷道长:“这一战,做为我方主帅的老猪大侠是万万不可动手的,但来者的武功却好生厉害,道长可看出些端倪了吗?”
撒冷惊道:“大师要挺身一战吗?”
阿三瘦马抬起头,撒冷竟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少林多年来一直恭为武林泰斗,我一寺之主,也该为同道出点力了。只是看适才黑衣人的招式,我苦思到现在仍找不到破解的方法…”
撒冷从阿三瘦马的脸上已读懂了那一丝笑意的涵义,佛以笑面入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猪这次归来的目的是为了对付龙鳞道,龙鳞道的门下自然不应由他打发,而在当今武林中,论到武学的修为,自要数到少林主持了。阿三瘦马自知取胜毫无把握,但为了中原武林的名声不堕,也不惜一战了。
撒冷想到此,紧紧握住阿三瘦马的手,“好!大师先请。撒冷愿做第二人!”
阿三瘦马也握紧了撒冷的手,他知道撒冷也没有看出胖瘦两敌武功中的破绽,但愿意随着他后接受另一个的挑战。两位当世高人互相凝视,心中都油然而生惺惺相惜的感慨。
阿三瘦马放开手,念了一声佛,已自人群中走出。
锦袍胖者目光闪烁,冷冷一笑,“少林自达摩一苇渡江,号称有七十二般绝艺,我孙二不才,晚生了数百年,不能向少林开山鼻祖挑战,真乃可恨可恼!”
群雄忍不住破口大骂,天下武术出少林,各宗各派都与少林武学有渊源,这人的口气狂妄之极,竟敢将自己与达摩祖师相提并论,若非二人气势在前,恐怕要群起而攻之。
阿三瘦马毫无怒意,缓缓道:“祖师以禅意点化芸芸众生,武学不过是旁枝侧节,世间本无武功第一,施主将强横视做为人根本,纵能纳天下于脚下,又何以服人心?”
孙二仰天哈哈大笑,道:“古往今来,强者自有众生膜拜,黎民少不了崇尚偶像。若你所说,不以强权治天下者,更不知要在几万年后才会出现。唯心而论,但只存于幻象。兀那老僧,你不出手我便出手!”
但闻满室破空风声,孙二已闪电般与阿三瘦马上人兑了三招,阿三瘦马以少林拈花掌配合金刚不坏护体神功,只守不攻,将孙二迫退.群豪震天价喊出一个”好”来.孙二气定神闲伫立原地,眯起双眼注视着阿三瘦马,道:“少林武学果然不同凡响.”
阿三瘦马的僧袍因浑身功力凝聚鼓成一个球状,却没有回答.孙二慢慢拔出背后的长剑,目光瞬时变得有种疯狂般的狂热,“此剑长三尺一寸,重廿八斤一十五两,海底精铁所铸,剑饮魂血三百单九人,剑名,老僧小心了.”
阿三瘦马微笑,“孙施主请吧.”一拳挥出,犹如石破天惊,正是少林百步神拳,拳劲未到,拳风已将孙二的发梢、袍角刮得猎猎作响.孙二举剑齐眉,剑势若挽千斤重物,一剑剑地将招式施展开来.撒冷忍不住低声惊叹:“开阖剑法!上古开阖剑法!!失传了一千年,想不到今日能得一见.”
孙二一十七路开阖剑法使完,脚下寸步未动,阿三瘦马却已退到一丈开外.孙二剑法一变,揉身追上,招式棱角分明.阿三瘦马大喝一声,双拳合一,硬拆硬架.今何在问撒冷:“阿三瘦马大师施出了少林七十二绝艺中排名第八的.这姓孙的又是什么剑法?”
撒冷额头汗水淋漓,喃喃道:“剑魔……剑魔……”
今何在惊道:“难道这就是昔日剑魔独孤求败所创,令狐冲前辈用以击败魔教东方不败的?”
场中孙二剑法再变,忽尔轻灵翔动,忽尔叠荡起伏,在盏茶间竟连变二十三路剑法,无一不是旷世奇招,剑光纷乱中但听孙二喝一声“着!”阿三瘦马怒吼声中,也将>变为了少林七十二绝艺中排名第四的“疯魔掌”.今何在道:“这人与当今少林主持拆了近三百招,剑法之强,恐怕已经不在任何一位剑派掌门之下了.”
撒冷摇头,“此子二十三种剑法每一招每一式都足以井天地泣鬼神,平手相斗,阿三瘦马大师虽强,也支持不了百招,之所以到现在,或许他在演练剑法,或许是在卖弄.”顿了一顿,又道:“大师已经受伤.”
孙二激战中忽然长笑一声,手指轻弹剑刃,清越声震人耳膜,“老和尚,你累了,也该歇息了.”十一字攻出十一剑,剑法与前大异.撒冷大叫:“不好!他使出龙鳞道的剑招了!大师有难!”欲飞身去救.阿三瘦马高诵:“我佛慈悲.”颈前一百单八颗念珠激射而出,用的是少林七十二绝艺中杀意最重的“罗汉参佛”!
佛经有载:仙魔交战三千年,释伽牟尼遣五百罗汉参与荡魔,胜利后五百罗汉仅余下一百单八位,佛在坛上见归来的一百单八罗汉皆满含杀意,乃讲法曰:世所安泰,劫杀之念可休矣.这一招“罗汉参佛”,将念珠当做暗器射出,乃是败中求胜的最后一招.阿三瘦马当此关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每一颗念珠皆贯注毕身真力,如同出膛铅弹,打的是周身大穴.孙二身形疾退,转眼已在门外,满天念珠竟然追之不及.阿三瘦马上人慢慢坐倒,双手合什.撒冷道长嘶声叫道:“大师…….”
阿三瘦马没有回答,这才看到黄色袈裟上慢慢渗出血痕,自二百八十九招起,孙二连续剑伤他十二处,此刻方才散功血溅,“罗汉参佛”一招既出,阿三瘦马心无挂牵,也不管敌人生死,一笑圆寂.孙二仗剑徐步重踏入大门,清晰可见嘴角有一缕淡淡的血迹,阿三瘦马蓝死一击,“罗汉参佛”毕竟还是伤着了他.赵一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似毫不关心,此时环顾四周,依旧是淡淡说道:“怎知天下武林,竟萧条至此.高手安在?”
孙二左手拭去嘴边血痕,将目光盯在太师椅上端坐的老猪身上,怪吼道:“今日待我将这些自命为正派的所谓高手斩尽杀绝!”鲜血,已经勾起了他内心最原始的野性,他唯有用敌人的血来平复心绪.“披麻”卷起漫天剑气,目标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老猪!
人群中有人高叫:“邪派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我们顾什么江湖道义?乱刃把他们剐了吧!”
一片纷乱中,老猪忽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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