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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青丝射断处(1 / 2)

长期的昏迷让北斗非常虚弱,几天来一直躺在干草炕上,少昊以火乌丸加了一些汤药进行调理。北斗看到少昊把蝉蜕、蜈蚣放进药罐里一起煮,非常好奇,自己从小识得百余种草药,还没见过活物入药的。一问之下才知道东夷人的药物并不局限于草木,鸟羽、兽骨,甚至石头、泥土都有入药的。听着少昊细细解说,北斗突然想起了爷爷炎帝,想起了自己躺在爷爷怀里听还魂草的故事,想起了和力牧顶牛,想起了小飞鱼文瑶……北斗想得出神,没有发觉少昊露出了忧色。

少昊走出房屋,叫来了力牧和苍颉,说:“你们好生守在一边,北斗爷怕是魂舍不稳,加上身体虚弱,恐怕得多静养几日。”力牧和苍颉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少昊径直走向山崖边,坐在一块山石上,拿出一个乳白色的玉石哨子,轻声吹奏起来。

“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嫦娥走到了少昊身后,说:“爹,你心里忧愁?”

悠扬的哨音微微颤抖了一下,陡然转入高亢的调子。嫦娥依偎在父亲身边,眺望着围绕着山梁的一带白云,心里想着那个正在驾鹰飞翔的人,想着他接过装饭菜的篮子,眼里燃烧着炙热的火,想着他有力的臂膀,想着两人驾鹰翱翔和欢笑,想着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日日夜夜……。

少昊也思索着阿挥,这个少年无疑是东君的化身,但他对赤乌一无所知,虽然他心仪阿娥,但是男人对女人的yu望,不过是满月时的海潮,来势汹汹,去也无踪,如何靠得住呢?阿娥在巴山绝顶长大,没有赤乌族女人管教丈夫的本事,怎么叫人放心得下?这阿挥死心塌地跟随着他的首领兄弟,心甘情愿为以死相殉,又怎么情愿离开涿鹿来到赤乌呢?少昊看了一眼嫦娥,女人双目含情,两腮绯红,愣愣的出神,纯洁得如同巴山的云朵。少昊暗自叹了口气,他俯视山下腾起团团雾气的树林,突然他仿佛看见一团黑影在树林间膨胀,一个黑色的念头在他心头出现,少昊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他远望东方,眼前浮现出东夷的桑田,还有接天的东海,“饶恕我吧,东君,饶恕卑微无能的少昊吧,只求你佑护赤乌强盛!”少昊在心里默默祈祷,哨声嘎然中断。

十余天后,北斗的身体已经康复,精神不再恍恍惚惚的。力牧去了一趟山下,找到了杜康,在少昊的关照下,飞来族并没有为难杜康,还大方的送了些粮食。苍颉整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实在按捺不住的时候,他跑去“老朋友”九羽族长那里骗吃骗喝。

“少昊爷,大恩不言谢,北斗终身铭记。”北斗深深鞠躬,说:“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今天就想告辞了。”

少昊点点头,说:“男儿志在四方,好。”他吹动白玉哨子,半天里响起一声鹰的叫声,一个黑点从东方而来,越来越大,盘旋几圈,直直地落在草屋前方。一个肤色红亮的少年男子跳下鹰背,亲昵拍拍鹰脖子。

“阿挥!”北斗和苍颉一起欢呼起来,力牧乐呵呵笑个不停。

“北斗!”阿挥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北斗,两人心头百感交集,互相看个不停,千言万语无法出口,一同朗声大笑起来。

北斗一低头,顶向阿挥,阿挥低头回顶,苍颉和力牧的脑袋也加入进来,四颗脑袋顶在了一起,四个人欢笑着转起了圈圈。童年的顶牛游戏,让四个青年人挣脱了生离死别的阴云,沉浸在耀眼的阳光里面。

少昊等四个人平静下来,捧着一把火红的大弓和一皮袋乌黑的长箭,递到阿挥手里,说:“后羿,你是东君在人间的化身。这是你的弓箭,弓名朝阳,箭名逐狼,东君神器,鬼惊人亡。请收下吧。”

阿挥从少昊手里接过弓箭,仔细端详起来,这弓通体深红色,泛着柔和的光亮,仿佛玉石一样,弓弦用不知名的五色细索交错扭结而成。阿挥拉圆了弓,虚放一箭,弓弦发出欢快的笑声,弓上散发出的一种无形的力量笼罩了阿挥,让他的心却猛然颤抖起来,这弓是自己前世遗落的,或者说自己是为朝阳弓而生的。阿挥长久注视这弓箭,缓慢而坚决的摇头,说:“不。我不愿意作什么后羿,哪怕我就是他。我是涿鹿族的阿挥。少昊爷,我只是恳求您,让嫦娥嫁给我,我会保护她周全,让她富足和欢乐。”

少昊没有生气,说:“你是后羿,无论你走向哪里,命运终究会把你带到东夷,让你带领赤乌走向强盛。过来,阿娥。”少昊牵着嫦娥的手,走到阿挥面前,把两个人的手叠在一起,用从自己脖子上取下红色骨哨,缠绕在两人手腕上,说:“你们的心灵已经相通,以后的路要携手同行,东君会指引你们。等回到东夷,让扶风叔叔给你们操办一个正式的婚礼吧。”

阿挥感激少昊的应允,他热切的看这嫦娥。嫦娥羞涩得低垂了头,不敢看人。

离别总是伤人的。嫦娥虽然外表娇弱,却出人意料的坚强,她默默地为父亲作了一顿饭,仔细打扫了房屋里每一个角落,把每一件衣服折叠好放整齐,以一个深深伏地的叩拜向父亲告别。

少昊老泪纵横,说:“阿娥,你要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好了,一辈子有爹妈照顾……”赤乌族世代女子当家,女儿不嫁,招婿上门。

嫦娥说:“爹,女儿心里最想的还是早一天接您回东海。”

“傻丫头,一个人怎么能和全族的兴亡相提并论!”少昊正色说:“千万要有耐心,每天去看看日出,东君用整个夜晚积聚力量,才有了最后喷薄而出的辉煌。走吧。”

北斗一行人下了巴山,在山脚找到了醉熏熏的杜康。因为少昊的关照,飞来族并没有为难杜康,还送了些口粮给他。“苍颉,苍颉,快来偿一口,新酿的沙棘酒,刚开封,很冲,很冲……”杜康把酒葫芦高高举起,随同身体摇摇摆摆的走过来。

苍颉连忙把他扶助,接过葫芦,猛喝一口,大赞一声,说:“好酒!真过瘾!”

杜康醉眼惺松的看着众人,一个个打量过来,说:“阿挥,力牧,你们杀……杀巴蛇回来啦,北斗,你……你醒啦,嫦娥,骑鹰的嫦娥姑娘,你送他们下山啦。好,真好,都齐全啦,哈哈……哈哈……”

苍颉说:“嫦娥已经嫁给阿挥作老婆了,和我们一起走。对了,北斗,我们该往哪里走呢?”

北斗指着英水、怪水交汇而成奔涌东南的大江,说:“去东夷,给阿挥和嫦娥完婚去。”

阿挥却摇头了,说:“北斗,千万不要为了我和嫦娥耽误大事。依我看,我们应该立刻返回涿鹿,把蚩尤蠢蠢欲动的情况告诉炎帝爷、黄帝爷,让伏羲族有所准备。”

北斗说:“我们了解的还不够。我要亲眼看看凤凰族的实情,拜访那个勇猛无敌的蚩尤,还有大神女娲。我们直接从东夷北上,到东面的新土地上找炎帝爷去。”

漫长的征程展现描画在大家面前,探求未知世界的渴望激励着这些年轻人,把一切的危险、疲劳都抛开了,没有谁顾忌路上将有的万千磨难和艰辛。

几个人修好了木筏,准备了些干果。杜康辞别了大家,带着北斗的嘱托向北返回。北斗一行顺了水道漂流而下。出发以后,一黑一白两头巨鹰在木筏上空盘旋,“乌云,白云!是爸爸派它们来的。”嫦娥吹响了口哨,两头鹰叫了几声,远远得向前飞去。木筏漂流了几天,苍颉爱死了乌云和白云,这两只大鸟每天为他们送吃的来,要么是只小山羊,要么是一树枝的野酸果,免除了他天天吃鱼的折磨。

这一天,水道变得又宽又浅,河床几乎裸露在外,木筏重重得撞击了几下,就被河床的乱石架住,动弹不得了。众人只得弃了木筏,涉水登上河滩。这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乱石滩,堆满了白晃晃圆滚滚的石块,在石块之上却生长着粗壮的树木。北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树,树皮是灰色,树枝是灰色,没有树叶,虽然又粗又高,但却死气沉沉的,让人感到憋气。

“北斗,这些树都是死的。”力牧砍下一截树枝,沉甸甸的,象是石头。这一整片树林都是死的!

苍颉狠狠吐了口吐沫,说:“树死了不倒,不烂,还变成了石头,这地方邪门。”

北斗说:“力牧、阿挥,你们四周看看,苍颉、杜康整理东西,看来要在这里过夜了。”

嫦娥抬头看天,又吹动了哨子,依旧没有看到乌云和白云,这两个调皮的家伙,大概顾自己飞远了吧,嫦娥顾不上多想,忙着准备晚饭。

天还没黑,浓厚的雾从水面升腾起来,在死树林里弥漫开来,很快把五步之外的东西都遮挡住了。北斗点起了篝火,雾气越来越浓,若不是跳跃的火光照亮了三步方圆的地方,真得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阿挥说:“这雾气有些奇怪。水边的雾没有这么大的。”

苍颉满不在乎,说:“少见多怪,你没见有请客杀头的吗,我倒觉得这雾软绵绵的。”

嫦娥靠着阿挥坐了,说:“就是奇怪在这里,雾气应该是阴冷的,但这个……”

“山妹!”北斗惊呼起来,说:“山妹,是你。不,我怎么会恨你呢,真的。没有,你没有害我,如果你真的害我,北斗早就魂飞魄散了。我们很快乐。我也一样,对于我们两,每一天都是真实的。山妹,让我抱着你……”北斗站起来,情意绵绵的抱着一团缥缈的雾气,自言自语。

看到北斗出神的样子,几个人吓坏了。力牧猛得从后面抱住北斗,说:“苍颉,护住北斗的顶门。”苍颉把双手死死按在北斗头顶,生怕魂魄再次飞离。阿挥拿起一根点燃的树枝,吹灭明火,用烧红的枝条猛点北斗的额头。滋得一声响,北斗的皮被烫伤了,北斗浑身战栗,猛然睁大眼睛,说:“你们干什么!”

力牧说:“北斗,你有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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