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杀张幸福的彭麻子和许连长带人折腾了一夜,也累了,只好收兵回府。彭麻子没有完成廖姨太的任务,心里有些不安。他既没有杀掉张幸福那臭小子,也没有抢到他的藏宝图,真是懊恼。幸好抓到了金桂母子,还得到了藏在玉壶里的半张宝图,总算是有个交待。他挺着猴一样的胸脯,脸上那个麻子像要跳出来,到了芷江城杨司令的老巢,人还未进大门,杨司令和廖姨太一行早已站在大门口迎接,他那张方方的黑红脸上露出了笑容:“哈哈,三姨太你回来了,还把我儿子也给带回来了,好!好!好!把儿子给我抱过来,让老子好好看看!”金桂瞅了一眼杨永清那张恶心的脸,冷冷的不说话。黑老虎从金桂手里夺过孩子,把孩子递给了司令。彭麻子道:“司令,这孩子高鼻梁大耳朵,很像您,特别是那双大眼睛,硬是像您极了。”杨司令把孩子抱在怀里,偏着头,左看、右看。这时站在一旁的廖姨太道:“嗯,是很像司令,不过……”“不过什么?”金桂的心有些紧张,脸色有些发白,廖姨太瞟了几眼金桂,接着说道:“不过他的皮肤又白又嫩,倒很像咱们的三姨太。”大家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许连长道:“儿子像娘,福禄绵长。”司令听了开心得脸上放光,大笑道:“哈哈,我们的许连长有文化,说得好!今晚摆上一桌好菜,给三姨太压压惊。”廖姨太摆着手里的花手帕,捂着鼻子道:“唉哟,怎么搞得这么臭呀,许连长,你送三姨太回房好好梳洗,叫燕子伺候吧。”许连长应道:“走吧,三姨太,还是回房歇息吧。”金桂跟着许连长,回到了离别一年多的西厢房,油漆的朱红大门,两旁站了两位护兵,见到他们立正敬礼,迈进深而小的天井,井两旁摆放的那几盆花,叶子翠绿翠绿,九节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穿过天井,往右拐就是金桂住的房间,许连长大声喊道:“燕子,三姨太回来了,去给他们提几大桶温水来,让三姨太好好洗浴。”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三姨太请进,燕子稍候就到。”然后他看了看左右又低声道:“姓张的已经逃走了,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三姨大多保重。”金桂没想到许连长会对他传这样一个消息,似信非信,她凝视着许连长那英俊的脸,真诚的眼眸,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谢谢。”许连长看着金桂有点憔悴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惜。他转身离去,看着他高而毕挺的背影,金桂平静了下来,她想许连长的话也许是对的,如今自己孤身一人,无家可归,只能这样了。她抱着孩子进了房间,里面的摆设依然,只是增加了婴儿的摇篮床和婴儿的小被子,匍匐架雕花大床上辅着粉红色的大缎面被子,床边那圆形的梳妆台没有一丝灰尘,朱红色书桌上摆放着两个古色古香的花瓶,里面还各插着几束百合花,这是金桂最喜欢的花。她把孩子放进摇篮里,站在梳妆台前,理了理那缕散乱的头发,看着自己那么憔悴的面容,想着爹爹临死时的惨状,眼泪又滴在桌子上。想到自己从此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真是没有意思,不如死了好。想着想着,她把背婴儿的一条长背带甩上横梁,准备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刚把带子套上自己的脖子,小燕子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见这情景,她大叫道:“三姨太上吊了!三姨太上吊了!”门口的护卫兵立即冲了进来,他们夺过三姨太手里的布背带厉声道:“活腻了,想死了是吧!要不是杨司令喜欢你,你早就到阴间找阎王爷去了,别不知好歹!”这时小清泉也“哇哇哇”大哭了起来,燕子走过来安慰道:“三姨太,你不要想不开,好死不如赖活,你死了孩子多可怜,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金桂泪流满面,悲伤的哭着:“我真的不想活了!”燕子真诚地抱着金桂说:“三姨太,你走了这么久,我天天都盼着你回来,看这屋子,我每天都来帮你打扫干净,希望你有一天会回来。”“可是我活得好累,好苦啊!”金桂呜呜的哭了起来,鼻涕眼泪流在燕子衣服上,燕子的心也微微颤抖着,想着自己卑微的身世,悲伤感染着她,她低低的叹气道:“我们都活得苦,活得累,难道都不要活了吗?连蚂蚁都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燕子拍了拍金桂的肩膀,柔声细气的说:“好啦,三姨太,不要伤心了,赶紧去洗浴吧,我要给宝宝洗洗,这一路你们都辛苦了。”金桂看着几个月的小清泉,一种爱怜之心油然而生,是啊,自己死了,这年幼的孩子咋办?我又怎么对得起幸福哥哥。想到这儿,一种强烈的责任感让她变得坚强,心想:“我不能死,我要把孩子养大!”想到这些,她心里有了打算。于是只好吃力的提起一桶热水,向里屋走去。大木盆里,已经倒了好多的水,她脱掉衣服,把自己全身都泡在澡盆里,水滑滑的流过她白玉般的躯体,看着自己柔嫩的皮肤,自言自语的说:“一副多好的皮囊,可是她不属于幸福哥。”她的眼里是怪异,她要好好的洗一洗,把这几天的疲惫不堪,几天的悲伤统统洗掉,脱胎换骨,做另一个李金桂。
金桂洗浴出来,穿上红底白花,裹着花边的绸缎衣服,配上深棕色绸缎长裙,显得身材婀娜多姿,再看她头发盘在一边,形成一个蓬松的鬂儿,最后插上一朵珠花,衬托的脸儿如出水芙蓉,略施粉黛,唇红齿白,更显得风情万种。金桂正对镜梳妆,这时燕子抱着洗好澡的小清泉过来了,孩子“哇哇哇”的哭闹,“三姨太,三姨太,小宝宝是不是饿了,你给他喂喂奶吧。”金桂接过宝宝,一边伸手解开右边的布扣,一边说:“宝宝乘,别哭,别哭,妈妈喂奶。”宝宝蹬着一双白嫩的小腿,着急的小嘴张着:“哦哦哦”地叫唤,像哄妈妈奶吃,当他吮吸到了母亲的乳头,用大力气吮吸,大口大口地咽着乳汁“咕噜咕噜”的响,两只大眼睛瞅着母亲,一脸满意的样子。金桂看着可爱的小家秋,脸上全是母性慈爱的光辉……
吃饱了奶的小清泉躺在妈妈的怀里已经熟睡。正在这时,门外佣人张妈叫道:“三姨太,杨司令请你到大厅吃晚饭,燕子,你在这照看小宝宝。”三姨太理理衣襟,跟着张妈走过天井,穿过一条实木长廊,再向右拐便来到了大厅,黑色的雕花圆桌边已坐满了人,在杨司令身边除了老太太、廖姨太,好像还多了一个年约18的年轻女人,卷曲的烫发,白净的鹅蛋脸,衣着也很讲究,浅白色的洋装裹在身上显得非常洋气、时尚。金桂正纳闷,这时杨永清大声叫道:“三姨太,来,过这边来,坐在我身边。”金桂走过去,对着杨司令的娘弯了弯了腰,施礼:“老太太,金桂给你请安。”然后对老太太旁边的廖姨太也施了一个礼:“姐姐好。”老太太裂着没牙的嘴开心的说:“桂儿啊,听说你给我儿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老太婆我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啊,来,快坐下,快坐下。”廖姨太也插话道:“是啊,这下子金桂妹是母凭子贵了,我这当姐姐的也沾点妹妹的光喽。”
杨司令哈哈大笑道:“我杨某人是后继有人了,以后我要他像老子一样,舞枪弄棒,做个好汉!”大家一致夸道:“小少爷这么聪明可爱,将来一定要赛过老爷。”杨司令听得心花怒放,又是一阵大笑,接着,杨永清站起来,指着旁边那位年轻女孩对金桂介绍道:“桂啊,这位你不认识吧,她是我刚从南京娶回来的四姨太,刘玉珠。你看她俊不俊?以后你就叫她玉珠吧。”金桂只是看了看她美丽的脸,心想:真是人间尤物,怎么会落到姓杨的那老家伙手里,真是鲜花插在牛屎上。
玉珠上下打量着金桂这位美人,也不施礼,冷冷地问道:“听说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是吃不了外面的苦,回来享福的吧?”听到这话,所有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金桂沉静了一下,不慌不忙的回答道;“哪里啊,妹妹,我只是回娘家想看看我爹,难道你在这儿呆久了,不想回娘家吗?”
廖姨太打圆场道:“三姨太回娘家看爹,是人之常情,玉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玉珠撅了一下嘴道:“哟,我说的是事实,又碍你姓廖的何干啊,难道你管家婆连这事也管啊?”廖姨太的脸立马沉了下来,有些温怒道:“哼,真是太放肆!”杨司令连忙举起酒杯道:“别说这些了,来,今天为了庆祝我儿子的出生,大家干杯!”大家站了起来,举杯同饮。杨司令接着又举起一杯,对坐在对面的彭麻子和许连长道;“这次你们二位辛苦了,来,本司令敬你们一杯!”彭麻子媚笑道:“司令,这次执行公务,多有得罪三姨太,让三姨娘的爹过世,小的真是罪该万死。请您和三姨太多多包涵。”杨品贤黑着脸道:“许剑,彭麻子,你们也太不会办事了,怎么这样对我岳父啊,谁干的?到底谁干的?“许连长连忙说到:“司令,那是老彭的手下不知天高地厚给弄的。”杨永清转身对金桂说“桂啊,手下人办事不力,让你受委屈了,我会好好惩治手下,厚葬岳父大人。”接着又大声对左右的人喝到:“来人!把那个开枪打死我岳父的士兵拖出去给我毙了。”黑老虎和一个人拖着一个士兵,那人大喊道:“司令,饶命,司令饶命啊,我下次不敢了,饶命啊!”“狗屁,还有下次混账东西!”杨品贤冷漠的挥挥手说。黑老虎把他拖到门外,只听“砰砰”两枪,再也没有声息了。李金桂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这是杨司令故意演戏给她看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这样了。
屋子里的人还在喝酒吃菜,廖姨太不时给三姨太夹菜:“来,妹妹多吃点,宝宝才有奶水吃。”玉珠瞟了一眼廖姨太,鼻子里“哼”了一声,低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廖姨太虽然没有听清,但明显感觉到刘玉珠对她的敌意,面对着众人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心里想着:你这死妮子,等着吧,有你哭的一天。刘玉珠因为自己年轻貌美,又仗着杨司令给她撑腰,一点也不把廖姨太这个当家婆放在眼里。她的骄傲任性,她的口无遮拦,她的年轻貌美,都给她今后的生活埋下了祸根,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是福是祸,她一个弱女子躲也躲不过。
杨永清几杯酒下肚,脸也红了,他偏着头,对金桂道:“桂啊,你想家想爹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呢,以后可不许这样,我本司令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杨永清的娘听到这儿接过道:“好了,人回来了就别说了,以后谁再嚼舌头,就割掉舌头。”说完,她狠狠的扫了几个媳妇一眼,金桂吃了点东西,觉得胸闷,便放下碗筷道:“我有点不舒服,对不起几位,各位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顾大家的脸色,匆匆走了。
三姨太走后,彭麻子道:“司令,这次本来可以活捉那姓张的,再挖了他的心肝,只是不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身手疾如闪电,三两下就损伤了我好几个兄弟,让这个小子就这样跑掉了。幸亏我从三姨太爹手里得到了这个东西,是临死前交给三姨太的。”“你是遇到鬼了。”彭麻子听了愣愣的。“司令,這世上哪有鬼?”“你他媽的就是蠢貨,你是遇到活鬼了。”
“活鬼?”“對,他就是聞名湘西的‘夜行风’,有他插手,事情就不好办了。”“司令,您认识他吗?”“岂止认识,我们还有一定的交情呢。好了,让我看看是么子狗屁东西。”
“杨司令接过一看,是一个精致的小玉壶。他对廖姨太道:“不就一玉壶吗?走,廖氏,到房间里帮我看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里屋,掩上房门,廖氏拿过玉壶,仔仔仔细细看了又看,她发现在玉壶的下端有一圈细缝,用力一拧,便松动了,再拧里面是空心的,她取下头上的发簪往里掏,发现有一团东西,再掏东西掉了下来,打开用腊纸包好的外层,里面用塑料又包了一层,最后是一块白色的绸布,展开一看,原来画的是半幅图,有山、有水、在上面还题有诗两行:
巍峨雪峰绿连天
飞濂碧波神仙岩
廖姨太分析道:“看来,这是半块藏宝图,从上面的图形和诗句分析,可能宝物藏在雪峰山中,与飞濂洞水有关的地方,具体位置必须要得到另外半张图才能找到宝藏所在。”杨品贤骂道,“他奶奶的,藏得倒紧的,那三姨太能找到吗?”“估计她也不完全清楚,因为另外半张图在张幸福手里,也许在另一飞贼手里。”杨品贤吃惊的问:“飞贼?你怎么知道的?”廖姨太掩饰道:“不,不,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因为彭麻子不是说有一飞贼救了张幸福吗?”杨永清有些着急道:“管它那半张图藏在哪里,我们先派人去雪峰山一带找找行吗?”“也只有这样了,反正这一阵司令你闲在家没事,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到处挖挖,也许真能找到。”司令哈哈笑了,他点着廖姨太鼻子道:“还是你聪明,不愧为当家婆。”廖姨太娇笑道:“到时候发大财了,司令别忘了我就行了。”司令拍了拍廖姨太肩膀,夸赞道:“你聪明能干,为我杨某人治家理财,功不可没,司令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把你忘了。”说着又是一阵大笑,摇摇晃晃走出了屋子,廖姨太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鼻子里“哼”了一下,心里想到:在你杨谋人心里,我只不过是你要用的一颗棋子吧。整天只想着刘玉珠那个骚狐狸,等着吧,骚货,我会剥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想和我斗,你还嫩了点。
杨司令来到南厢房刘玉珠这里,刘玉珠正对着梳妆镜左看右看,觉得很不满意,觉得发夹不时尚,珠花也不理想。从繁华的南京城一下来到湘西这个边垂小城,就好像从云端一下跌落进了无底的深渊。这里落后的人生观念,野蛮的边城男女,再加上她和杨司令的文化层次相差甚远,年龄悬殊太大了。她想要的,想做的,都没有如愿以尝,而且司令的几房姨太太都是勾心斗角,特别是廖氏,更让她看不顺眼。现在又回来了一位貌如天仙的三姨太,司令好像对她特别恩宠,这有点不像司令一贯的风格,看来这个女人也不简单,想到这里,心情更加郁闷,她从头上取下一个发卡,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嘴里骂道:“整天关在家里,像坐牢一样,烦死了!烦死了!”
杨品贤有些醉意的走了进来,听见刘玉珠的声音,不禁问道:“玉珠,你吵什么?司令来了也不来扶一把。”玉珠见杨永清来了,连忙走过来扶住他,娇声道:“哎呀,司令,你喝多了吧,我去给你倒杯凉茶喝。”说完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满水,把水喂到司令嘴边。“来,司令喝点茶水醒醒酒。”杨司令喝完茶,挥了一下手说:“司令没醉,刚才你一个人在发什么脾气呀。”“哎呀,司令,我一个人在家一点都不好玩,我明天想到街上去买点东西好不好?”“行啊,你明天到廖氏那儿支点钱,上街买东西吧,不要到处疯,外面乱得很!”“我知道,再说谁敢惹我啊,我可是你杨司令的人,那些小土匪只要听到你的名字,早就吓得闻风丧胆了。”“你这小妮子。”杨司令被她一席话说笑了,杨永清又正色道:“小妮子,你疯归疯,闹归闹,如果你要真给本司令带绿帽子,那我就剥了你的皮!”“唉呀,司令,我玉朱是那种人吗?再说三姨太不是跑出去了吗?你怎么不剥了她的皮啊?”“不要再提她,三姨太跟你们不一样,你再说三姨太不干净的话,我就会翻脸了。”
“不提就是了,司令何必发那么大火呢。赶紧睡觉吧。”玉朱说着,点了一点香料,屋子里飘起了淡淡的香气,杨品贤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打起了鼾声。玉珠放下麻布蚊账,也躺到了床上,可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她不明白,杨永清这样火爆脾气的血性男人,怎么能容忍三姨太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是因为他抢了别人的女人心里有愧?还是因为这个女人为他生下传宗接代的男婴?因为别的什么呢?想来想去总是想不明白。她叹了口气“哎!想不明白,还是别想了罢,明天还得到城里去逛街,好好尽兴玩耍玩耍,这比什么都重要,不一会儿她也睡着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